第2章 流水席

江家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五天，吊脚楼前的空地上搭起了简易的棚子，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坐满了前来道贺的人。

江景川让人杀了家里养了三年的肥猪，宋氏和几个妯娌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腊肉、腊肠、熏鸡、野菜粑粑摆满了桌子，米酒的醇香混着饭菜的香气，飘得老远。

寨里的孩子们围着桌子追逐嬉闹，手里攥着江老爷子分给他们的糖块，嘴里塞满了吃食，笑得合不拢嘴。

江老爷子穿着新做的青布长衫，拄着拐杖穿梭在宾客之间，逢人就拉着说：“我家沐安，可是咱江家的福星啊！”那骄傲的模样，像是得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沐安就在这满寨的疼惜与宠爱里，一天天长大。

三岁时，她最爱趴在爷爷江老爷子的肩头，跟着他在寨子里转悠。

老爷子的肩膀宽阔又温暖，像一座安稳的小山，沐安把小脸贴在爷爷的后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阳光的气息。

老爷子的烟杆总是别在腰间，走累了就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把沐安抱在腿上，一边敲着烟杆，一边慢悠悠地给她讲祖辈守寨的故事。“咱这屋寨，是祖辈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这山是护佑山，水是养人水，”老爷子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咱沐安要像这山水，安安稳稳，心善如水，才能福寿绵长。”

他总把沐安的小手揣在自己暖和的袖筒里，路过哪家的吊脚楼，人家递来的糖糕、野果、炒花生，他全往沐安的口袋里塞，嘴里还不停念叨：“我家囡囡，得吃最好的。”

江景川用山上的竹条，亲手给沐安编了个小巧玲珑的背篓，竹条打磨得光滑无刺，还在边缘编上了简单的花纹。

每次上山打猎或者下地耕种，只要沐安想跟着，他就把她放进背篓里背着。去寨后的溪流摸鱼时，他挽着裤腿站在清冽的溪水里，小心翼翼地把摸到的小鲫鱼、小虾米放进背篓，生怕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沐安的衣裳。

回家后，宋氏就会把这些鲜美的小鱼小虾做成鱼汤，熬得白白嫩嫩，没刺没腥，喂给沐安吃。江大壮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吃得香甜，黝黑的脸上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宋氏的绣活在寨里是出了名的一绝，她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普通的绸缎在她手里，总能绽放出最鲜活的光彩。

沐安的小衣裤、手帕、鞋子，永远缀着最精致的花样——春天是带着露珠的桃花，花瓣娇嫩欲滴；夏天是蹦跳的小兔，耳朵耷拉着，模样憨态可掬；秋天是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透着丰收的喜悦；冬天是傲雪的寒梅，枝干虬劲，花朵清雅。

等沐安长到五岁，宋氏就开始教她穿针引线。沐安的小手还很笨拙，针脚歪歪扭扭，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戳到手指，疼得眼泪汪汪。

宋氏从不恼，只握着女儿的小手，慢慢引导着针线穿梭：“绣活要沉心，不能急，就像过日子，稳稳当当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