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煜哥哥离京三月，京城的秋意便浓得化不开，慈宁宫的银杏落了满院，踩上去簌簌作响。我窝在太后的暖榻旁，指尖绕着颈间金锁的流苏，听着外面太监尖细的报声，心头莫名一紧。
不多时，康熙便带着一身寒气踏入慈宁宫，脸色是少见的凝重。太后连忙屏退宫人，蹙眉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有变故？”
“边关急报，准噶尔部突袭了承煜驻守的城池，如今城池被围，粮草也断了大半。”康熙沉声道，指节攥得发白，“索额图递了折子，说承煜年轻气盛，贸然出击才中了埋伏，还请朕降旨问责叶赫那拉氏，收回京畿防务。”
我心头一震，小手不自觉攥紧了太后的衣袖。准噶尔部素来安分，怎会突然突袭？分明是有人暗中勾结，想借边关战事，一举扳倒叶赫那拉府。而索额图此举，更是将阿玛和哥哥架在了火上。
太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哀家不信承煜会这般鲁莽，定是有人从中作梗。皇上可查过，急报是何人传来的？”
“传信兵半路遇袭，只留了半封急报，线索断了。”康熙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我身上，见我眼眶泛红，又放缓了语气，“康宁莫怕，朕已让四阿哥带人押送粮草驰援，定能解承煜之围。”
我眨了眨眼，忽然挣开太后的手，跑到康熙面前，从襁褓夹层里摸出那支承安哥哥给的银簪，又掏出贴身藏着的小半瓶灵泉水，将二者一并递到他面前。
“皇玛法，这个能安神，这个能救命。”我奶声奶气开口，故意催动一丝灵力，让灵泉水的暖意漫开，“给四阿哥带上，他能护着哥哥。”
康熙一怔，随即失笑，却也看懂了我的用意——银簪能防暗算，灵泉水能应急救命。他接过东西，指尖触到灵泉水的暖意，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却没多问，只揉了揉我的头：“好，便听康宁的。”
三日后，四阿哥胤禛奉旨启程。临行前，他特意来慈宁宫辞行，目光扫过我颈间的金锁，又看了看手中的银簪与灵泉水，对着我微微颔首，那深邃的眸中，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我知道，这一步暗棋，已悄然落子。
承煜被围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八阿哥府上宾客络绎不绝，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想借着叶赫那拉府的困境，拉拢对阿玛不满的官员。良妃更是在后宫四处走动，明里暗里说叶赫那拉氏“福运将尽”，惹得不少宫嫔跟风议论。
额娘入宫来看我时，眼底满是焦虑，却强装镇定：“乌那希，你阿玛已上书请战，要亲自去边关驰援，只是皇上还未批复。”
我攥着额娘的手，悄悄将一滴灵泉水渡到她掌心，轻声道：“额娘莫慌，哥哥会平安，阿玛也会无事。”
话音刚落，太后便带着人进来，手里还拿着一道圣旨：“刚传的旨意，皇上准了你阿玛的请战，却只让他带五百亲兵前往，说是京畿防务不可离了主将。”
额娘脸色一白，五百亲兵，去解边关重围，无异于羊入虎口。
太后却沉声道：“皇上这是在护着你们。五百亲兵虽少，却都是你阿玛的心腹，可灵活行事；京畿防务还在你阿玛手中，那些想动手的人，便不敢太过放肆。”她顿了顿，看向我，“哀家已让人将慈宁宫的金牌令箭给你阿玛送去，关键时刻，可调动沿途驻军。”
我心头一暖，知道太后是真的在护着叶赫那拉府。
阿玛离京那日，天还没亮。他特意绕到慈宁宫，隔着门槛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乌那希，护好额娘和弟弟妹妹，阿玛很快回来。”
我攥紧银哨，用力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边关的消息时好时坏。先是传来四阿哥粮草顺利送到，解了燃眉之急；又传来准噶尔增兵，城池再次被围。宫里的流言越来越盛，八阿哥甚至让人散布“叶赫那拉氏与准噶尔私通”的谣言，引得康熙震怒，下令彻查，却只抓了几个散播谣言的小太监，没动八阿哥分毫。
这日，我正陪着太后练字，承安哥哥忽然神色慌张地闯进来，跪在地上道：“太后，康宁格格，不好了！八阿哥让人截获了阿玛给京中的密信，说信中写了要与四阿哥联手拥兵自重，如今折子已递到皇上御前！”
太后的笔猛地一顿，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黑渍。我也惊得站起，小手冰凉——密信是阿玛汇报军情的，怎会变成拥兵自重？分明是八阿哥伪造篡改，想将阿玛和四阿哥一并拖下水！
“皇上那边可有动静？”太后急声问道。
“皇上看了折子，当即摔了御案上的玉如意，已召了索额图和明珠入宫，怕是要问罪。”承安哥哥声音发颤。
我脑中飞速运转，忽然想起四阿哥临行前那道深意的目光，又摸了摸颈间的金锁。前世，四阿哥能在九龙夺嫡中胜出，靠的便是缜密的心思和遍布朝野的暗线。他既收了我的灵泉水和银簪，定会留有后手。
我挣开太后的手，跑到她的凤椅旁，从椅垫下摸出那枚太后赏我的护身玉佩——这玉佩是先皇所赐，见玉佩如见先皇，可拦下皇上的圣驾。
“额娘，拿这个去见皇玛法。”我将玉佩塞给匆匆赶来的额娘，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道，“让皇玛法去查八阿哥府上的李公公，他房里有伪造密信的墨迹，还有准噶尔使者的信物。”
额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知道我有预知的本事，当即攥紧玉佩，快步往乾清宫跑去。
太后看着我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多问，只沉声道：“承安，你立刻带人去八阿哥府外守着，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承安哥哥领命而去。暖阁里只剩下我和太后，烛火跳动，映得殿内一片寂静。我攥着金锁，心头怦怦直跳——这一步，赌的是皇玛法的信任，赌的是四阿哥的后手，更赌的是叶赫那拉府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额娘跌跌撞撞跑进来，脸上满是泪痕，却带着笑意：“成了！皇玛法派人去查了李公公的住处，果然搜出了墨迹和信物，还查到李公公收了八阿哥的银子，勾结准噶尔使者……八阿哥已被禁足，索额图也被皇上训斥了一顿！”
我长长舒了口气，瘫坐在软榻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太后松了口气，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暖意：“你这孩子，真是哀家的福星，也是叶赫那拉府的救星。”
三日后，边关传来捷报——阿玛与承煜哥哥里应外合，四阿哥从侧翼突袭，不仅解了城池之围，还生擒了准噶尔的主将，更搜出了主将与八阿哥府上往来的密信。
康熙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叶赫那拉氏，晋封承煜为镇西将军，阿玛官升一级，依旧执掌京畿防务。四阿哥也因驰援有功，得了不少赏赐，在朝中的声望又高了几分。
八阿哥则因勾结外敌、伪造密信，被削去爵位，禁足于府中，再无往日风光。
慈宁宫的银杏叶落尽时，承煜哥哥随阿玛一同回京。他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见到我时，一把将我抱起，笑道：“妹妹的灵泉水果然管用，哥哥好几次遇险，都是靠着它化险为夷。”
我窝在他怀里，看着阿玛与额娘相视一笑的模样，又摸了摸颈间的金锁，知道叶赫那拉府已暂时脱离了漩涡。
可九龙夺嫡的风浪，远未平息。太子经此一事，愈发忌惮四阿哥；十三阿哥与四阿哥走得更近；十四阿哥则开始暗中积蓄力量。
这日，我在御花园偶遇四阿哥，他正望着一池残荷出神。见我过来，他蹲下身，递给我一颗糖，低声道：“那日的密信，是我让人换了一份送去京中，李公公的信物，也是我的人悄悄放的。”
我眨了眨眼，将糖塞进嘴里，甜意漫开。原来他早有准备，而我的提醒，不过是推波助澜。
“往后，”四阿哥看着我，眸色深沉，“叶赫那拉府若有难，可寻我。”
我知道，这是他许下的承诺，也是叶赫那拉府在这深宫中，又一道坚固的屏障。
颈间的金锁在冬日的暖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我望着宫墙之外的天空，心中默念：九龙夺嫡的棋局已乱，而我与叶赫那拉府，已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属于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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