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狭路

女人名叫凯露妮·葛蕾希亚，自称是来自东方的流浪骑士。

　　贝娜的双亲本不同意她带走自己的女儿，因为贝娜的母亲不久前刚生产，产妇和胎儿都需要有人照顾。

　　是的，那个婴儿就是贝娜最放不下的妹妹，泽尔莫拉。

　　但当他们看见凯露妮斗篷下的蓝银轻甲，态度似乎发生了松动。

　　“你们的女儿很有天赋，我会将她悉心调教为一个骑士家中的女仆。”

　　凯露妮这样向那对夫妇承诺。

　　贝娜觉得凯露妮很聪明，仅仅是三两句简单的交谈，她就得知了自己家人的痛点。后来直到长大了她才知道，这并非凯露妮有什么读心能力，而是在当时的加尔布雷斯王国，成为贵族的女仆是平民女孩为数不多的谋生手段中最为体面的一条。

　　尽管如此，贝娜的父母还是提出了条件，他们要求凯露妮要在三年之后将贝娜送回家里，因为他们仍然希望将贝娜送给去本地贵族的庄园，这样便能一直荫蔽家里。

　　期限是三年，贝娜猜测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母亲会在三年之后再生一个孩子。届时，家里必须要有人负责照顾两个幼儿和孕妇。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虚无感，长大对她来说好像变成了一条不断被催促着踏上既定道路的一眼望得到头的旅途。她觉得不属于纺织厂，也不应该穿上女仆围裙，她也应该有一套自己的盔甲。

　　但她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能力，她只能遵从父母的命令，跟随凯露妮去学习怎么侍奉一位骑士或是爵士。

　　于是凯露妮成为了贝娜的老师，但这位流浪骑士显然也不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仆。她只是带着贝娜一路流浪，从王国西方的边陲小城一路走到王都。每到一座新的城市，都会停留数天到一个月不等，路途中老师教她如何使用双刀，训练她的体能，告诉了很多这个社会默契地对她保持缄默的知识。

　　凯露妮是很严格的老师，因为她们只有三年的时间。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盔甲呢？”

　　起初，贝娜每天晚上都这样问凯露妮，凯露妮不给她确切的回答，只是说着“还早呢”，于是贝娜逐渐不再问起。

　　大概又过了很久，她们来到了加尔布雷斯的王都，那里的大街上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士兵，不仅仅是人，就连骑士们的马匹也拥有整齐划一的盔甲，王都的空中还有骑着飞龙的士兵，这一切都让贝娜震惊不已，仿佛自己出生的边境城市和王都被隔绝在两个世界中。

　　她们正好碰上了盛大的节日游行，头戴黄金王冠的国王手中拿着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权杖，坐在八匹白马拉的车上。两位王子骑着马一左一右随侍车旁，大王子有着蜜麦酒一般的金色头发，身着镶金边的长礼服，腰间别着有精美剑鞘的佩剑和魔法书；小王子还很小，看上去比贝娜还年幼一些，但他骑马的姿态仍然十分优雅，已然有了娴熟的骑术。

　　那位大王子，几乎成为了贝娜的记忆中最有魅力的男性。

　　以至于三年之后当她重新回到家乡，只感觉到一种不甚真切的恍惚。那些大都市的光怪陆离从未让她恐惧过，反倒是再次踏上这座不起眼的、贫瘠落后的边境城市的地界，仿佛又有一对会扑灭她的野心的大手悬在了她的头顶。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盔甲呢？”

　　分别前，她突然再一次问凯露妮，这次她得到了不同的回答。

　　“我没办法为你寻来一副合身的盔甲，你的家庭也不可能会给予你这般托举，如果你要依照他们的意愿成为贵族的仆人或是妻子，你也将永远与战斗无缘。但是贝娜，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强大，有能力用你的双手为自己夺来想要的东西了。”

　　随后，凯露妮将一个包袱递给贝娜，隔着布料，贝娜摸到了那一对灯盏，其中自然包括那只她用来杀人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