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后,外面的雪下的愈发的紧了。
兰亭撑着最后一口气抬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看见了那个逝去了多年的人站在床榻前,在看着她时,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崔兰亭.“邬善……”
邬善其实还有一个字,是他在及冠时,她祖父邬阁老给取的。但是出于习惯,她还是更喜欢直接叫他的名字。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崔兰亭.“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不言,只是含笑望着她。
兰亭也不知是不是信了,还是太过思念他,多年来从未哭过的人此刻竟也落了泪:
崔兰亭.“你怎么才来呀?你走前总让我活着,我活了,可我快撑不住了,我好累,好累……”
沈周待她不是不好,可她心中,总是放不下旧人。所以这些年,她总是把自己困在过去,画地为牢,造成了如今的结局。
她和沈周本就有隔阂,沈家婆母和他的叔叔婶婶们也不知是想要她的嫁妆还是看不惯她,总是借机挑拨,所以关系也越来越差了。
其实沈周也总是反复追问她为什么,可她不想解释,也不愿解释。
说白了,造成如今局面的,她自己也有原因。只是她总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所以沈周和她赌气,在院子里养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可她根本不在乎,甚至觉得他幼稚,便也由着他去了,随他怎么闹。
邬善就站在那儿,默默地听着,一动不动。
兰亭也不在乎,只是看着他,默默地掉眼泪。就这样沉默许久,她急火攻心,硬生生的呕出一大口血出来。
血在床榻边洇开一大片,瞬间染红了塌边的竹木和洗得发白的被褥。
她再次抬头,倒在榻上,只见那抹身影已经消失,送走大夫的静月也从门外进来,见她呕血,急急地跑过来:
静月.“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兰亭摇摇头:
崔兰亭.“我没事……”
她双唇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看着虚弱极了。她侧目看着身边的人,艰难地开口:
崔兰亭.“静月……”
静月知道小姐怕是不行了,大夫也治不好,只好陪在她身边。见她唤自己,便抹了一把眼泪凑近她:
静月.“我在,我在。小姐尽管吩咐。”
崔兰亭.“我怕是不行了……我死后,你也别留在京城了,回老家吧……你的奴籍、我早已烧掉,崔氏是不会来找你麻烦的……”
静月是兰亭的陪嫁,是她从清河崔氏的带出来的。她嫁来沈家时,阿娘已经将静月和她母亲的奴籍交给了她。
只是静月的娘亲被沈家老夫人害死,兰亭对此一直于心有愧。可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帮静月脱了奴籍,让她自行回乡嫁一个好人家。
静月.“小姐,静月不走,静月要陪着小姐。”
兰亭摇头:
崔兰亭.“沈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若留在这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静月.“小姐死,静月即便是死也要跟着小姐!”
静月脾气倔,兰亭太虚弱,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终止这个话题。
崔兰亭.“还有沈家那边……我毕竟、是沈家的正头娘子,若是死了,怕也是不好交代……所以,我死了,你无需让沈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只需要按照我之前说的,将我葬的、离德真近些、就好……”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叫邬善的字。
静月知道她的心意,也清楚她不愿再回沈家,自然遵从:
静月.“静月遵命,静月一定不负小姐所托。”
兰亭这才略微放心。
心愿已了,她本握着静月的手慢慢的松开,最后无力的垂下。
清河崔氏的三小姐,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个雪夜之中,死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庄子上。
静月哭着退后几步,朝着床榻郑重一拜。
沈家那边静月并未告知,庄子上跟着来伺候的婆子侍女也多是从崔氏跟着兰亭嫁过来的,知道她不愿葬入沈家祖坟,便也闭紧了嘴,帮着静月把兰亭的尸骨收殓,最后葬在了离邬善坟冢二里的地方。
待一切事罢,静月做主,将那些婆子侍女全部遣散,让她们离开京城回到自己的老家。可她自己却撞了棺,殉了主。
……

b:女主前世有抑郁症+心脉受损。心病还得心药医,她的心结长久解不开,身体上的伤治好的也无济于事,所以最后就郁郁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