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和兰亭赌气吧,沈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左一房侍妾右一房侍妾的纳,有时老夫人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又舍不得教训儿子,只好将怒气撒在兰亭身上。
然而兰亭根本就不在乎,自然也不把老夫人的怒火放在眼里,便任由她撒泼打滚,沈周与兰亭虽然总是过不去,却也从不让老夫人插手他们房中的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讨了没趣,只好讪讪而归。
院子里,见兰亭病重,眼看着就不行了,几个婆子侍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大公子人呢?如今少夫人病重,怎么不见他来?”
“大公子这会儿八成还在赵姨娘屋里呢,哪有空理会夫人的生死?”
沈家谁都知道,自从七年前的一天夜里,兰亭和沈周大吵一架之后,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之后的几年里,对于老夫人和妯娌的刁难,沈周是从来不管。
大概真的是心灰意冷了吧,兰亭自己被刁难成那样也从不在乎,哪怕她后来被赶到庄子上来,一应吃食供应总是短缺,她也从未多说过一句,只把这些默默地忍下。
可他们哪里知道兰亭的过去?只当两人在赌气,两方都不肯低头,这才造成了如今的结局。
雪天路滑,京中又乱着,难得找到一个大夫,待大夫来时,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来的大夫是一个看着十分慈祥的老人,他将手搭上兰亭的脉搏,见她气若游丝、脉搏微弱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太久了。
且她郁郁寡欢、心脉受损,即便自己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可她心里的病要是治不好也无济于事。
静月在一旁瞧着,见大夫的脸色越来越差,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静月.“大夫!大夫,我家小姐如何了?”
大夫垂首,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人,她还这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居然就积郁成疾,命不久矣,当真是可惜。可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为她准备后事吧。她大概……就在今夜的事情了。”
静月跪倒在地,抓着大夫的衣袖泣不成声:
静月.“求大夫想想办法吧!我家小姐她还这么年轻!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
大夫无奈,深知静月关心主人心切,便也没疾言厉色的推开她,只是耐心地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即便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可是她自己不想活,你也是白费功夫。”
静月.“心病……”
静月瘫软在地。
兰亭的心病,如今的世上,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兰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且如今京城大乱,大小姐凶多吉少,主君和夫人也已经过世多年,她哪里去寻一个可以解开兰亭心结的人?
大夫按着静月的肩膀宽慰着:“你家小姐如今的情况,恐怕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与其把钱花在虚无缥缈的地方,还不如让她去了吧。”
静月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朝大夫倾身一礼:
静月.“我记下了,有劳大夫了。”
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大袋银两递给对方:
静月.“如今京城大乱,大夫怕是回不去了,这些银两权当是我的谢礼。您拿了它赶紧走吧。”
大夫点点头,道了谢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门外的马车上是他的妻儿,如今看完兰亭得到的一笔银两,正好可以当做回乡的盘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