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人声鼎沸,苏昌河点了一桌河鲜,鱼脍鲜美,虾蟹肥嫩。
他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用他那套混不吝的语调点评几句。
黎曦坐在他对面,吃得不多,偶尔抬眼看他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浑然天成的自在模样。
苏昌河饱了?
苏昌河放下筷子,拿起布巾擦嘴,看她碗里米饭还剩大半,挑眉:
苏昌河吃猫食呢?难怪瘦。
黎曦我不饿。
苏昌河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在指间转动:
苏昌河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他身体前倾,隔着小桌看她:
苏昌河黎曦,暗河这条路不好走,我想带你们去看的光明,底下垫着的,可能就是你我这些人的尸骨。
苏昌河有些事,不是心软就能解决的。
黎曦我明白,我并非心软。
黎曦只是认为,有些代价,或许可以避免。
苏昌河避免?
苏昌河正要再说,店小二已端着酒过来,他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又示意性地朝黎曦扬了扬。
黎曦摇头。
苏昌河也不勉强,自顾自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入喉,他满足地眯起眼。
苏昌河行,你说避免,那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就多想想,怎么个避免法,想出来了告诉我。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雪白的鱼肉,剔除鱼刺放进黎曦碗里:
苏昌河把这口吃了。
黎曦看着他,拿起筷子,安静地开始用餐:
黎曦谢谢。
任务执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
在苏昌河调整后的计划下,目标在预定的窄巷中被“意外”出现的混混缠住,混乱刚起,尚未波及他人时,隐匿在侧的黎曦便已出手。
剑光如昙花一现,目标喉间多了一道细线,哼都未哼便软倒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巷口经过的行人甚至未曾留意这场短暂的骚动。
返回暗河总部的路上,苏昌河心情明显不错,甚至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黎曦依旧沉默地跟在他身侧,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直到回到总部,穿过熟悉的重重院落,两人在通往各自居所的回廊岔路口停下。
苏昌河回去好好歇着。
黎曦您也是。
苏昌河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转身便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背影潇洒,没有多余的话。
黎曦看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转身走向自己那间更为僻静的小院。
推开房门,室内陈设简单,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她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靠窗的妆台上。
妆台平日只放着一柄旧木梳,和一些最简单的头绳。
此刻,木梳旁边,却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支簪子。
材质并非多名贵,是温润的白玉,簪头雕成含苞待放的玉兰形状,线条简洁流畅。
黎曦的脚步顿在门口,她认得这支簪子。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多年前因一次意外失落,她曾私下寻过许久,却始终杳无音信。
黎曦在妆台前坐下,拿起簪子,玉质触手温凉,雕工细腻,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她握着簪子,在指间反复摩挲,久久不动。
窗外天色渐渐暗淡,室内没有点灯,她的面容隐在昏暗中,看不清神情。
最终,她没有丝毫犹豫,走了出去。
苏昌河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他刚沐浴完毕,只随意披着件外袍,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颈侧,手里拿着一卷书册,靠在软榻上。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懒洋洋道:
苏昌河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这里,是打算给我暖床?
黎曦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看着他松散惬意的姿态。
黎曦大家长。
苏昌河这才从书册上抬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嘴角习惯性勾起一点弧度。
黎曦迎着他的视线,继续说道:
黎曦关于上次任务目标的后续情报分析,我有些新的想法。
苏昌河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于这个开场白,他放下书册,坐直了些,外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
苏昌河哦?说来听听。
黎曦却没有立刻说下去,她沉默着,眼神从他脸上,徐徐移向他手边小几上那个空了的位置。
苏昌河顺着她的眼睛看去,戏谑的笑容慢慢淡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
房间里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响。
黎曦重新将眼神移回他脸上,那双美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蕴藏了万千言语,最终只化作一句:
黎曦谢谢。
这两个字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苏昌河看着她,看了很久,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那种玩世不恭的痞笑,也没有了算计的精明,只是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柔和。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有点无可奈何的笑:
苏昌河一支旧簪子而已,也值得你专门跑来说声谢谢?
黎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
黎曦不打扰大家长休息。
她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苏昌河没有叫住她,他维持着那个坐姿,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许久未动。
湿发上的水珠滑落,滴在他锁骨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低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
苏昌河真是,败给你了。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翌日,黎曦起身后,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去校场活动筋骨。
刚出院门,便遇见慕雨墨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勾勒出姣好身段,见她出来,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笑容。
慕雨墨黎曦,听说你们昨天回来了?事情还顺利?
慕雨墨快步走过来,与她并肩而行,语气熟稔。
黎曦嗯。
黎曦点头。
慕雨墨大家长没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慕雨墨压低声音,带着点姐妹间的调侃:
慕雨墨他那个性子,也就你和雨哥受得了。
黎曦没有。
慕雨墨打量她一下,眼眸在她发间停留,笑道:
慕雨墨咦?这簪子好看,衬你,以前没见你戴过。
黎曦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发髻,今早梳头时,她鬼使神差地将那支玉兰簪簪了上去。
黎曦旧物而已。
两人走到校场附近,正好遇见慕雪薇和慕青羊从另一条路走来。
慕青羊眉飞色舞地逗得慕雪薇掩唇浅笑。
慕雪薇雨墨,黎曦。
慕雪薇柔声打招呼。
慕青羊看到她们,立刻扬起笑容,快人快语道:
慕青羊哟,巧了啊!你们这是要去练功?
慕青羊我和雪薇打算去白神医那边看看有没有新捣鼓出什么好东西呢。
他说着,注意到黎曦发间多了东西,眨了眨眼:
慕青羊黎曦今天这簪子挺别致啊,玉兰花,好看,比平时那素净样子亮眼多了。
慕雪薇轻轻拉了他袖子一下,示意他别太口无遮拦。
黎曦对慕青羊的直白早已习惯,只是微微颔首:
黎曦多谢。
慕雨墨笑着打圆场:
慕雨墨行了青羊,就你话多,要看神医就快去,别耽误我们练功。
慕青羊嘿嘿一笑,拉着慕雪薇走了。
校场上已有不少人在活动,苏暮雨也在。
苏暮雨回来了。
苏暮雨对黎曦说道,语气温和,他又看向慕雨墨:
苏暮雨雨墨也来了。
#慕雨墨雨哥。
慕雨墨笑着应道:
#慕雨墨来活动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