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晴,微风,宜探究,忌点破。
楚煜开始跟着清风满山辨认香草,虽依旧嘴硬,但手上沾泥的次数明显多了。桑晚则变得异常安静,常对着云海出神,目光偶尔落在我身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深意。
晨光熹微中,楚煜竟比林清风更早出现在院中,腰间别扭地挎着个新编的小竹篓。“后山朝露未干时采摘的紫苏最是鲜嫩,”他板着脸,像在背诵功法口诀,“再晚些,日头一晒,香气就泄了。”语气虽硬,眼神却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林清风搓着手,憨厚地笑:“楚师弟说得对!咱们这就出发?”
我看着那一高一矮、一倔一憨两道身影没入后山的晨雾里,摇了摇头,心底却有些莞尔。这块硬糖,融化得比预期快些。
回身却见桑晚立于廊下,素手抚过廊柱上岁月留下的斑驳纹路,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几日,她总是这般,静得像一泓深潭。我端了杯新沏的春茶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晚晚,有心事?”
她回过神,接过茶杯,指尖微凉。“师尊,”她轻声问,像怕惊扰了山间的灵气,“您说,一个人的根,若不在脚下这片土地,该去何处寻觅归属?”
我心尖微微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吹着茶沫,笑道:“心之所安,即是归处。譬如清风,他的根在灶台间;墨辰的根,在他的机关阵法里。你的根,或许就在这云梦泽的云雾中,又何须向外寻?”
桑晚沉默片刻,目光落向远处蜿蜒至山林深处的青石小径:“弟子只是偶然想起,后山禁地边缘,似乎有些古老的石刻,年代久远,或许记载着云梦泽不为人知的过往。师尊可曾见过?”
后山禁地?石刻?我穿越以来,秉持“能躺不坐”的原则,对宗门秘辛探险之事向来敬而远之,还真没留意过。但桑晚此刻提及,绝非偶然。
“陈年旧迹,有什么好看。”我呷了口茶,语气慵懒,“有那工夫,不如多晒会儿太阳。”
桑晚却微微蹙眉:“但那石刻上的符文……有些奇特,不似本界流传的任何一种,倒像是……某种古老的时空标记。弟子才疏学浅,看不太懂。”
时空标记?这四个字像颗小石子,投入我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与我这异世来客有关?是巧合,还是桑晚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
我压下心头疑虑,摆手道:“天下符文何其多,相似者众。多半是前人随手刻画,莫要钻牛角尖。”
桑晚看着我,眸色深深,最终低下头,轻声道:“是弟子想多了。”她没再追问,可我分明看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未被说服的疑虑。
午后,我借口散步,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那条通往禁地边缘的青石小径。阳光透过密林,洒下斑驳光影。路越走越僻静,苔痕渐深。在一处断崖下,布满青苔的岩壁上,果然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画。
我凑近细看,心跳倏地漏了一拍。那些扭曲的符号,我见过!穿越前,我在那款名为《一直修仙中》的游戏设定集角落里,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旁边标注着“废弃方案:异界召唤阵残纹”!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游戏照进了现实,还是这个世界,本就与我所知的“游戏”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桑晚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她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忧云梦泽会因我而卷入未知的麻烦?
正当我对着石刻出神,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只见楚煜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抓着几株沾着泥土的香草,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师尊?您怎么在这儿?我……我采药迷路了。”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像是单纯迷路。是巧合,还是他也被什么引到了这里?
夜幕降下,我独坐窗前,望着天边那弯新月。桑晚的试探,神秘的石刻,楚煜的“迷路”……像散落的珠子,亟待一根线将它们串联。山雨欲来风满楼,云梦泽的平静之下,暗流开始涌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