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凌晨四点。

北京首都机场 T3 航站楼，灯火像一片冷白的星海。国际出发口人影稀疏，严浩翔扣上黑色棒球帽，把帽檐压得很低。他刚结束洛杉矶的舞蹈集训，回程航班提前了七小时，没有通知任何人。

手机亮——

【日出：下楼，3号门。】

贺峻霖拖着行李一路小跑，拖鞋还露着半个脚跟。口罩之上，一双眼因为熬夜而泛红，却亮得吓人。他拉开商务车门，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抱了满怀——雪松混着长途飞行的干涩。

"怎么不提前说？"声音闷在胸口。

"想给你惊喜。"严浩翔低头，下巴抵在他发旋，"顺便过生日。"

贺峻霖这才想起——8月1日，他的二十周岁。时间被行程表挤得失去形状，连自己都忘了。车子滑出机场，却不是回宿舍的方向。京承高速空旷，天边泛起一线蟹壳青。严浩翔把副驾椅背放到最低，从后座拖出一只琴盒——云杉木，贝母镶的朝阳，贺峻霖生日收到的复古民谣。

"带去洛杉矶又带回来？"

"嗯，写完了。"他打开琴盒，取出一张手写谱，标题被划掉重写——

《把余生借给你》

副歌最后一句，用铅笔加粗：

把余生借给你赖账也可以

贺峻霖指腹摩挲那行字，心脏像被温水浸泡，酸胀柔软。严浩翔单手打方向盘，另一手把谱子递给他："歌词补完了，缺个和声投资人。"目的地是怀柔那家半山民宿，却换了主人——吉他老师把钥匙永久留给严浩翔，算作"成年礼物"。院子新铺了草坪，支起一座白色天幕，顶端悬着人造月亮灯，像把日出倒扣在夜空。

天幕下，一张矮桌，两只椰子，一支蜡烛。没有蛋糕，只有一只旧旧的一次性相机——威海剩下的最后一张底片。严浩翔把相机塞进他手里："今天，你负责按下快门，我负责被你偷拍。"凌晨五点十分，天边泛起第一缕金橙。严浩翔抱着吉他，盘腿坐在天幕边缘，指尖扫弦，声音混着晨雾：

把月光折成纸飞机

飞过屋顶降在你窗棂

把所有不能说的载进风里

把余生借给你赖账也可以

贺峻霖站在三米外，举着相机，却迟迟不按快门。镜头里，那人侧脸被朝阳镶上金边，睫毛沾了雾，像撒了一层碎钻。他忽然放下相机，走上前，把吉他抢过来，反手扣在草地，低头吻住那人的唇——带着晨露、带着风、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干涩，却滚烫得足以点燃一切。

快门声"咔嚓"响起——相机被倒扣在草地，镜头朝天，拍下一片空茫的金色，以及交叠的剪影。吻结束，朝阳完全跃出。严浩翔从口袋掏出一只小小的心率带——洛杉矶买的迷你款，可以蓝牙连接手机。他把感应片贴在贺峻霖左胸，另一端贴自己腕侧。屏幕跳数字：

左侧：88次/分

右侧：92次/分

"还赖账吗？"严浩翔低笑。

"赖。"贺峻霖喘了口气，却伸手勾住他脖子，"但利息按心跳复利算，一秒都不许少。"上午八点，民宿厨房。严浩翔和面、擀皮，左手笨拙，却坚持要包饺子——威海那晚答应的"带回家，妈给你们包饺子"，被他提前兑现。贺峻霖负责调馅：韭菜、虾仁、一颗鸡蛋，撒少许海盐。蒸汽升腾，像给窗户蒙上一层白纱。

饺子出锅，严浩翔夹起第一只，吹了吹，递到他嘴边："成年快乐，小朋友。"贺峻霖咬下一口，烫得直吸气，却含糊地笑："味道像日出。"午后，山雨突至。雨点砸在天幕，像无数细小的鼓槌。两人躲进屋内，把窗推开，看雨帘挂在松针，听远处水库的浪声。严浩翔从琴盒暗格取出一张A4打印纸——洛杉矶律所出具的英文合同，标题：

LOAN AGREEMENT

TERM: LIFE LONG

BORROWER: YAN HOXIANG

LENDER: HE JUNLIN

借款标的：余生。

还款方式：一次性或分期，以心跳计息。

违约条款：无，允许赖账。

末尾，两行签名处，严浩翔已写下自己的英文花体。他把笔递过去，雨声盖过呼吸。贺峻霖捏着笔，指尖微颤，却一笔一画写下：

贺峻霖

墨迹未干，严浩翔伸手，覆在他手背上，带着他一起把合同对折，再对折，塞进吉他暗格——那里已有SD卡、日出相纸，如今多了一张"终身欠条"。雨停，黄昏。山腰升起薄雾，像有人点燃白色焰火。严浩翔把一次性相机对准贺峻霖——镜头里，那人站在天幕边缘，背对人造月亮，脸被余晖镀成玫瑰色。

"笑一笑，欠债方。"

贺峻霖抬手，比出半颗心，另一半由严浩翔的快门补全。相机"咔嚓"吐出最后一张相纸，背面被迅速写上：

2023.08.01

把余生借给你，赖账也可以。

利息：心跳/次，终身复利。回城路上，GL8在盘山公路绕圈。夕阳落尽，车厢只剩仪表盘幽蓝。严浩翔把副驾椅背调低，伸手去握那人指尖——凉而软，却带着雨后的山气。

"合同生效了，后悔期24小时。"

"不用。"贺峻霖侧头，眼睛映着远车灯，像盛进整条银河，"我巴不得你赖账，这样我就有理由追一辈子。"凌晨一点，宿舍地下车库。电梯门合拢，无人监控的死角。严浩翔从口袋掏出心率带另一端，扣在自己腕侧，屏幕亮起：

左侧：78次/分

右侧：78次/分

同步跳动，像两盏灯终于并频。他低头，吻落在贺峻霖耳垂，声音低哑：

"生日快乐，我的债主。"

"合作愉快，我的终身借款人。"

门开，走廊冷风灌入，却吹不散十指相扣的温度。他们把余生偷偷塞进吉他暗格，也把日出、雨声、心跳、饺子蒸汽，一并寄存——等待某一天，光明正大取出，向全世界展示：

这是一份允许赖账、却无人舍得违约的

终身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