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午后的书法社，阳光斜落案头，照林优归好毛笔，见许言之对着她有“收笔不稳”红批的隶书作业——那是她昨晚练到指尖发僵也没改好的毛病。
“‘崇德’起笔太露，藏半分锋，字才立得住。”
照林优递过练习本，许言之翻到末页：满是歪“礼”字，右下角沾着咖啡渍，是昨夜赶题时洒的。
“这弯弧，和你开学系鞋带时，发梢扫我习题集的墨印一样。”
照林优拢了拢碎发，上周剪的长度原是衬气质，没承想初遇时竟蹭到旁人本子。这时社长抱着省赛报名表冲进来，纸页哗啦响，差点带倒墨水瓶，许言之伸手扶了一把。
“许言之！去年金奖得卫冕，不然老社长念叨我！”
“照林优你也上！天天来练，周末还开门，别浪费！”
社长塞完表，掏出颗橘子糖塞进嘴：“明天交表，我去催别人！”说完跑了，留下满室甜香。
许言之扫了眼报名表，抬眼问。
“隶书？”
“嗯，收笔没劲儿，昨晚练三页都不对。”
他从口袋掏支竹笔，笔杆刻“知礼”，是去年的旧笔。
“这支软毫好控笔，放学教你调姿势——你握笔太靠上，力道传不到锋。”
照林优接过笔，想起晨跑时见它插在他笔袋里，旁边是卷边的《论语》。她刚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又飞快移开，宣纸被风掀了个角。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照林优握笔试写总抖，许言之绕到她身后，指尖轻扶她手腕，没碰皮肤只作引导。
“手腕压半寸，等笔锋稳了再收，墨才渗纸里不飘。”
她跟着调整，终于写出规整的“礼”字。刚松口气，窗外传来巨响——隔壁班搬书砸了箱子，喧闹震得窗棂响。许言之没受影响，瞥见她书包里卷边的《乙瑛碑》，是她上周借的。
“我还这本时，在‘蚕头燕尾’页夹了便签，写‘收笔如断弦’。”
“看到了，可我写出来还是没那股劲。”
照林优抽出便签递过去，两人指尖碰了下，许言之收回手，指窗外：“该走了，再晚赶不上六点校车。”
两人收拾好往外走，走廊路灯刚亮，一个学弟抱作业跑太急，差点撞到照林优。许言之下意识侧身挡了挡，帮她稳住书包带，动作分寸刚好。
到校门口，许言之从背包翻出本旧练习册，封皮用透明胶贴过，写着“隶书收笔笔记”。
“这里有拆解步骤，你拿着，或许能帮上忙。”
“谢谢学长。”
照林优接过册子，看着他走向公交站，背影融进傍晚人群。她刚要转身，就见他回头挥了挥手，她也赶紧抬手回应，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校车鸣笛声传来，她攥着练习册上车，指尖还留着竹笔的温润。翻开练习册第一页，里面夹着张便签，是许言之的字迹：“明早七点书法社开门，可提前来练，我带了新磨的墨。”
她捏着便签笑了笑，看向窗外——夕阳正好落在笔杆“知礼”二字上，泛着暖光，连平时觉得漫长的车程，都好像短了些。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照林优提前十分钟到了书法社。推开门时，就见许言之坐在案前，砚台里正冒着淡淡的墨香，他手里捏着块墨锭，还在轻轻研磨。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过来，眼底带着点刚睡醒的浅淡笑意。
“来得挺早，我还以为要等你十分钟。”
“怕你等我，就提前出门了。”
照林优把练习册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砚台旁的宣纸上——上面写着个工整的“礼”字，笔锋圆润，收笔利落，旁边还标着细小的拆解线，从起笔到收锋，每一步都标得清清楚楚。许言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把墨锭放在砚台边，拿起那支“知礼”竹笔递过来。
“你先试试按昨天教的姿势写，就写‘礼’字，我看着。”
照林优接过笔，蘸了点墨，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里的姿势握笔。笔尖落在纸上时，她刻意放慢速度，手腕轻轻下压，等笔锋稳住才慢慢行笔。写完一个，她抬头看向许言之，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
许言之走过来，弯腰指着纸上的字，指尖离纸面还有半寸距离，没碰到她的笔迹。
“比昨天稳多了，不过收笔还是有点急——你看这里，最后要轻轻顿一下，再慢慢提笔，像给字留个收尾的余韵。”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另一支笔，在旁边写了个示范，收笔时特意放慢动作。照林优看着他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忽然发现他握笔的手指关节处，有块浅浅的茧子，应该是常年练字磨出来的。
她跟着再写，这次特意注意收笔的节奏，写完后，许言之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明显的认可。
“对，就是这个感觉，再写几个巩固下，等会儿我们试试写完整的句子。”
阳光慢慢爬进窗户，落在两人的案头，砚台里的墨反射着微光，宣纸上的“礼”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工整。照林优写得入神，没注意到许言之偶尔会递过一张干净的宣纸，或是帮她把墨锭再磨得细些。
直到社长抱着一摞参赛表格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故意夸张地轻咳了两声。
“哟，你们俩来得够早啊，这墨香都飘到走廊了！”
照林优抬头，才发现已经快八点了，手里的纸页上，已经写满了整整一页“礼”字。许言之接过社长递来的表格，顺手帮照林优也拿了一张，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把表格填了，下周初赛，主题就是‘礼’，正好你们今早练的就能用上。”社长说完，又笑着补充了句，“加油啊，咱们社团能不能拿奖，就看你们俩了！”
社长走后，书法社里又恢复了安静。照林优低头填表格，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窗外偶尔的鸟鸣混在一起，格外清净。许言之坐在旁边，也在填表格，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低头，嘴角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填完表格，照林优把练习册收进书包，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许言之。
“学长，谢谢你这两天教我……还有练习册。”
“不用谢，一起进步，初赛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两人一起走出书法社，晨光正好落在校园的小路上，路边的树叶上还挂着露珠。走到岔路口，照林优往教学楼方向走，许言之往另一个方向，分开前，许言之忽然叫住她。
“明早还来吗？我再带点新的宣纸。”
“来！”照林优点头，声音比平时轻快些，“我明天也早点到。”
看着照林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许言之才转身离开，手里捏着那支“知礼”竹笔，指尖还留着淡淡的墨香。而照林优走进教学楼，摸了摸书包里的练习册，嘴角忍不住向上弯——原来练字这件事，有个人一起，会比自己一个人时，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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