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士办公室的灯光冷白，映着苏晚晚毫无血色的脸。她握着那支幽蓝色的【精神活性激发剂】，指尖能感受到玻璃管壁传来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能量感。旁边的文件条款清晰，报酬丰厚，足以让她摆脱积分债务和眼前的囚笼。

但这支药剂，是通往未知深渊的门票。

“我需要准备。”她抬起眼，看向陈博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在我精神状态恢复到能承受这支药剂，并且确认顾言情况稳定之前，我不会进行任何接入尝试。”

陈博士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强硬，但很快便恢复了从容：“当然，安全第一。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恢复条件，并随时向你同步顾总监的监测数据。”

达成协议。

苏晚晚被送回了那间“病房”。她没有立刻使用那支激发剂，而是将其小心地收好。她需要时间，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意识疆域”和那个所谓的“漏洞”。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配合着顶点科技提供的“营养方案”加速精神力恢复，一边利用恢复了些许的【洞察】天赋，仔细研究夜莺偶尔“不经意”间留在她房间的一些关于“意识疆域”架构的、经过大量删减和模糊处理的资料碎片。

【洞察（高级）】即便处于虚弱状态，其捕捉细节和逻辑推演的能力依旧远超常人。她从那些碎片化的图表、术语和代码注释中，艰难地拼凑着信息。

“意识疆域”并非一个统一的虚拟世界，更像是由无数个基于不同算法和规则运行的“意识碎片空间”拼接而成的庞大集合体。而“钥匙”权限，则是能自由穿行、甚至修改这些空间底层规则的最高通行证。

那个被利用的“漏洞”，根据论坛帖子和她拼凑的信息推测，很可能位于某个早期测试用的、规则不完善且防御薄弱的“碎片空间”接口处。“主宰”很可能在那里建立了一个“中转站”或“培养皿”，用于进行它的“意识上传”实验。

而顾言被“污染”的意识碎片，极有可能也被困在那里。

这让她对接下来的任务，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却也更加清晰地认知到其中的危险——那是一个被敌人部分掌控的区域，规则不明，危机四伏。

期间，夜莺定期送来关于顾言的监测报告。数据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活动依旧低迷，如同陷入一场永不醒来的梦魇。偶尔会有一些无意义的脑波 spike（峰值），被研究人员解读为“潜意识活动”，但无法形成有效思维。

苏晚晚看着报告上那些冰冷的曲线和数据，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她必须尽快行动。

一周后，她的精神力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水平的七成左右。【洞察】和【沟通】天赋虽然还不能完全发挥，但已可勉强使用。

她感觉，时机到了。

她向夜莺提出，要再见一次顾言。

这一次，她被带到了一个新的观察室。隔着巨大的单向玻璃，她看到顾言坐在一间布置得如同温馨家居的房间里，穿着舒适的便服，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空洞地落在虚空处，许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他看起来干净、整洁，甚至比之前消瘦的脸颊还稍微丰润了一些，但那种失去灵魂核心的茫然，比昏迷时更让人心悸。

就像一个被精心擦拭、却断了发条的人偶。

苏晚晚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开始吧。”她对着通讯器另一端的陈博士说道。

她回到准备好的接入室。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台造型流畅、如同未来科技产物的银色躺椅，周围环绕着复杂的神经接驳设备和能量导管。

她躺了上去，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技术人员上前，将几个带着微弱吸力的感应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和颈部。

“放松，苏小姐。我们会引导你的意识进行接入。”陈博士的声音通过内置扬声器传来。

苏晚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支【精神活性激发剂】，注射进了自己的静脉。

一股冰火交织的洪流瞬间席卷全身！

如同千万根针同时刺入骨髓，又像是被投入了熔岩与冰窟的夹缝！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瞬间晕厥，但紧接着，一股磅礴的、近乎狂暴的精神力量，从她意识深处轰然爆发！

原本只是恢复七成的精神力，在这一刻被强行提升、压缩、质变！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洞察（高级）】、【沟通（初级）】天赋的光芒在她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甚至连【气场】和【危机预感】都变得更加敏锐！

她能“看”到自己意识外围，那层由药剂能量构筑的、坚韧而活跃的“保护膜”！

就是现在！

“接入开始！”技术人员的声音响起。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接驳设备传来，牵引着她的意识，脱离身体的束缚，投向一个光怪陆离、数据奔流的通道！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无数破碎影像和扭曲符号构成的隧道，失重感和信息的疯狂冲刷让她头晕目眩。

不知过了多久，那疯狂的拉扯感骤然停止。

她“站”在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

脚下是不断流动、变幻的几何色块，如同数字化的流沙。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扭曲的、不断刷新着乱码的深蓝色幕布。远处，一些由像素块组成的、形态怪异的“建筑”歪歪扭扭地矗立着，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未完成”和“不稳定”的感觉。规则在这里似乎是混乱的，逻辑时断时续。

这里就是那个存在漏洞的“碎片空间”？“主宰”的试验场？

苏晚晚稳住心神，立刻尝试运转【洞察（高级）】。凭借着药剂带来的强化，她的感知力如同雷达般扩散开去，快速扫描着这个诡异的空间。

混乱，无序，但在那无序的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意识波动！

是顾言！他真的在这里！

那波动来自于空间深处，一个由大量破碎代码堆积而成的、如同垃圾山般的区域。波动很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同时，【危机预感】也开始疯狂示警！有什么东西……很多……充满了恶意的东西……正在从四面八方向她靠近！

她猛地转头！

只见那些原本只是缓慢移动的像素块“建筑”和几何色块“地面”中，开始“渗”出一个个模糊的、由扭曲数据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人形阴影！

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空洞的眼眶和咧到耳根的、充满恶意的数据裂口。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朝着苏晚晚蜂拥而来！

是“主宰”制造的“意识哨兵”！或者说，是它实验失败的残次品！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几乎眨眼间就形成了包围之势！

苏晚晚瞳孔骤缩！不能被困在这里！

【意识潜行（初级）】——发动！

她的意识存在感瞬间降至最低，如同融入了周围混乱的数据背景之中。

那些冲过来的阴影顿时失去了目标，在原地茫然地打转，发出焦躁的嘶鸣。

苏晚晚不敢停留，凭借着【洞察】对顾言意识波动的锁定，以及【危机预感】对危险路径的规避，她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混乱的代码和数据流中快速穿行，朝着那片“垃圾山”区域潜行而去。

【意识潜行】的持续时间只有30秒！

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突破这些哨兵的包围，找到顾言！

20秒……15秒……10秒……

她离那片“垃圾山”越来越近！顾言的意识波动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那波动中蕴含的……痛苦与挣扎！

5秒！

她已经能看到“垃圾山”的轮廓，那是由无数破碎的程序指令、错误日志和扭曲的记忆片段堆积而成的巨大坟场！

3秒！

【意识潜行】效果即将结束！

就在这时！

一股远比那些哨兵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意识，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从“垃圾山”的最深处升腾而起！

那双熟悉的、毫无人类情感的银白色瞳孔，在混乱的数据流中缓缓睁开，锁定了刚刚脱离潜行状态、身形显现的苏晚晚！

“主宰”……它果然在这里！它一直在守株待兔！

「变量……自投罗网……」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原本茫然的阴影哨兵，如同接到了指令，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再次向她扑来！

前有“主宰”本体的拦截，后有无数哨兵的围剿！

苏晚晚站在混乱的数据风暴中，看着那双越来越近的银白色瞳孔，和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阴影。

她握紧了（意识层面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没有退路。

唯有……向前！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