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金属门光滑如镜，映出苏晚晚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冷意。林澈那些充满嫉妒与恐惧的话语，像跗骨之蛆，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他接近你肯定有目的！”

什么目的？

这问题像一根毒刺，扎进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与系统警告的“未知干扰”、“强制关注”缠绕在一起，发酵出令人不安的猜测。

“叮——”电梯到达市场部楼层。

门滑开的瞬间，苏晚晚已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走廊里偶尔有同事经过，点头致意，她一一回应，步伐节奏未有丝毫紊乱。

直到坐回自己的工位，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桌面，那强撑的镇定才稍稍松懈。她需要冷静，需要从这团乱麻中，理出哪怕一丝头绪。

林澈的警告，是基于他知道某些内情，还是纯粹的、被分手刺激后的臆测？顾言的“目的”，是系统任务使然，还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亦或是……两者皆有，相互纠缠？

她点开系统界面，看着那个【亲密度：45】的数字。这45点里，有多少是顾言真实的认可，有多少是“干扰源”强行推动的结果？

目光落在【积分：1725】上。距离【遗忘药剂】依旧遥远，但这笔积分，是她目前唯一的、可以自主支配的依仗。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顾言，关于“干扰源”，关于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她再次点开了那个几乎被她翻烂的【系统论坛】。权限不足，等级太低……这些限制像一堵无形的墙。她尝试在搜索框输入更隐晦的关键词：“双向绑定”、“情感覆盖”、“程序对抗”……

结果依旧寥寥，大部分帖子无法查看。只有一个标题为《（权限要求：Lv.3）论‘辅助程序’的逆反效应与宿主自主意识残留》的帖子，在搜索结果中一闪而过，随即因权限不足而变成灰色。

逆反效应？自主意识残留？

这两个词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短暂地照亮了某个方向。

难道顾言身上那个“干扰源”，并非完全掌控了他？他自身的意识，还在抵抗？

这个猜测让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之前感受到的那些复杂难辨的情绪波动，那些偶尔流露出的、与冰冷人设不符的细微反应，或许就找到了解释！

她立刻尝试催动【洞察（高级）】，回忆着与顾言几次接触时捕捉到的细节。医院里他接过那杯水时的短暂停顿，电梯里他逼近时那一闪而过的凝滞，还有那几封只有附件、不带任何感情的邮件……

当时只觉得怪异，现在串联起来，似乎都指向一种可能性——他在挣扎。在“干扰源”的强制推动与他自身意志之间，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这个发现，像一股新鲜空气，注入她几乎被压抑感窒息的胸腔。

如果顾言并非完全被动，那么她或许……并非孤军奋战？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不能盲目乐观。即便顾言存在自主意识，那意识是倾向于她，还是更倾向于维持现状，或者……另有图谋？一切都未可知。

她关掉论坛，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信息还是太少了。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她更直接地观察到顾言真实状态的机会。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再次响起。

苏晚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技术部的一个分机号。她的心微微一紧，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起电话：“你好，市场部苏晚晚。”

“苏小姐，我是技术部张工。”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传来，“关于‘星耀’项目下周演示会需要嵌入的那个动态数据可视化模块，我们这边遇到点问题，需要和市场部确认一下最终的呈现效果和交互逻辑。顾总监让我问问你现在是否方便过来一趟，当面沟通效率更高。”

顾总监让问的？

苏晚晚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是正常的工作流程，还是……又一次“强制关注度”下的推动？

“好的，我马上过去。”她没有犹豫。无论是什么，这都是一个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的机会。

她拿起笔记本和笔，再次走向技术部。

与上次来时相比，技术部的气氛似乎更加凝重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躁感。几个工程师聚在一起低声争论着什么，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她被引到一间小会议室，里面只有张工一个人，正对着电脑屏幕抓头发。

“苏小姐，你来了！”张工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招呼她坐下，“你快来看看，这个动态效果，按照顾总监要求的精度和实时性，以我们现有的资源根本实现不了！但演示会又必须上……”

苏晚晚走到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段复杂的数据流和期望实现的酷炫可视化效果，心里立刻明白了问题的关键。这确实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幻影”项目占据大量核心资源的情况下。

“顾总监的要求是？”她问。

“他要求必须百分百还原设计稿效果，数据必须真实实时，不能有丝毫延迟或卡顿！”张工苦着脸，“这……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啊！”

苏晚晚蹙眉。顾言不是不切实际的人，他提出这种苛刻要求，除非……这个演示模块，本身就不是为了“星耀”项目，而是另有所图？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还是……与“幻影”项目的瓶颈有关？

她正思索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顾言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疲惫，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紧抿，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甚至没看张工，目光直接落在苏晚晚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锐利。

“讨论得怎么样？”他开口，声音沙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焦躁。

张工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顾总监，这个……这个效果实在……”

“我要的不是借口。”顾言打断他，语气冰冷，“是解决方案。”

他的目光依旧钉在苏晚晚脸上，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那眼神深处，除了工作上的焦灼，苏晚晚凭借【洞察（高级）】，再次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翻涌的、异常活跃的灰白色能量，它们正试图将一种强烈的“期待”和“压力”，强行灌注到他的情绪中。

他在被推动着，向她索取答案。

苏晚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他那迫人的视线。

“顾总监，”她的声音在压抑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如果现有资源无法支撑设计效果，我们是否可以考虑换一个思路？”

顾言眉峰微动：“说。”

“或许，我们可以不追求极致的实时和炫技，”苏晚晚语速平稳，大脑飞速运转，“而是将重点放在‘讲述数据故事’上。用经过处理的、具有代表性的数据切片，通过更精巧的叙事和交互设计，来展现核心价值。这样既能保证演示的流畅和冲击力，也能在现有资源下实现。”

她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张工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方案。

顾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各种情绪剧烈地翻腾、碰撞。灰白色的能量疯狂涌动，试图将“否决”和“坚持原方案”的指令强加给他，但他眼底深处，那属于他自身的、理性的权衡光芒，也在艰难地闪烁着。

苏晚晚屏住呼吸，等待着。

几秒钟后，顾言眼底的挣扎似乎有了结果。那翻涌的灰白色能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虽然依旧活跃，但不再占据绝对主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工作式的冷静与决断。

“按你说的思路，出具体方案。”他对着苏晚晚，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简洁，“明天早上我要看到。”

然后，他看也没看张工，转身便离开了会议室，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叮——在关键工作场景下，宿主提出有效替代方案，获得攻略目标认可（在其自主意识主导下）。亲密度+4。】

【当前亲密度：49/100。】

【警告！‘未知干扰源’因目标自主决策受挫，活跃度出现短暂峰值！请宿主留意后续可能出现的反噬！】

亲密度一次性增加了4点！而且明确标注是“在其自主意识主导下”！

但同时，警告也如期而至。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顾言离开的方向，手心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汗湿。

她好像……赌对了。

她不仅解决了工作难题，更重要的是，她似乎间接证实了顾言自主意识的存在，并且，成功地与那份意识，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里应外合”般的配合。

尽管引来了“干扰源”更强烈的敌意。

但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

她开始尝试，去撬动那看似坚固的冰山。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