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刹停，苏晚晚几乎是冲下了车。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人来人往的喧嚣，瞬间将她包裹。她按照指示牌快步走向急诊科，心跳快得不成节奏。

机遇任务的提示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催促着她的脚步，却也让她每一步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急诊科里一片忙乱，哭喊声、仪器滴答声、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苏晚晚目光焦急地扫过一张张病床和走廊上的临时加床，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靠近角落的一张病床上，她看到了林澈。

他半靠在摇起的床头上，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用绷带吊在胸前。额角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闭着眼睛，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紧皱着，整个人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狼狈。

苏晚晚的脚步顿住了。

一瞬间，七年的时光倒涌而来。那些他生病时她守在床边的日夜，那些他打球受伤后她一边埋怨一边小心替他擦药的场景……熟悉的心疼感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林澈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苏晚晚时，他明显愣住了，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窘迫，还有一丝……难以分辨的晦暗。

“晚晚？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孙浩给我打的电话。”苏晚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说你受伤了，暂时没人照顾。”

她走上前，拿起床头柜上那个空空的水杯：“要喝水吗？”

林澈看着她，眼神闪烁，最终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晚晚去接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没受伤的右手边。看着他费力地抬起手，笨拙地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软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林澈放下水杯，眼神有些躲闪，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喝多了，跟人有点口角，没注意就……”

他避重就轻，显然不想多说。

苏晚晚也没有追问。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憔悴的脸色，转身又去护士站询问了情况。护士说除了骨折和轻微脑震荡，还需要观察是否有内出血，暂时不能进食，需要补液。

她回到病床边，将情况简单告诉了林澈。

“谢谢……”林澈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不像单纯的感谢。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边储物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着。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顾言。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

林澈也看到了来电显示，他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出右手，动作有些急促地想将手机屏幕按灭。

但他忘了自己右手还拿着水杯。

“哐当——”

水杯脱手，掉在地上，碎裂开来，水渍溅了一片。

这动静引来了不远处护士的侧目。

林澈看着一地的碎片和水渍，脸色更加难看，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那个未接来电彻底搅乱了心神。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碎裂的杯子和林澈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慌乱，【洞察】与【沟通】天赋同时运转到极致。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澈在看到顾言名字时，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强烈的抵触、心虚，甚至……是一丝恐惧？

他在怕什么？怕顾言知道他受伤？还是怕顾言知道……她在这里？

那个被更改的密码，孙浩提到的“顾言好像知道点什么”，此刻与林澈这异常的反应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谜团中心。

她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澈，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林澈，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林澈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垮下肩膀，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没什么……你走吧，晚晚。我这里……不需要你。”

又是这样。拒绝，逃避。

苏晚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最后一点软弱的怜惜也消失了。她不是为了听这句话来的。

她没有离开，反而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姿态明确——她不打算走。

“孙浩一时过不来，你父母也没到。”她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在你找到其他‘需要’的人来照顾你之前，我暂时在这里。”

林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坚持。

苏晚晚不再看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假装在处理工作邮件，实际却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澈和周围的环境上。

她在等。

等那个被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或者，等那个名字的主人，亲自出现。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顾言……一定会来。

这个机遇任务所谓的“对主线攻略目标产生未知影响”，关键点，或许就在这里。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护士来清理了地上的碎片，给林澈换上了补液。林澈闭着眼睛，但不断颤动的睫毛显示他并未睡着。

苏晚晚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急诊科的自动门再次滑开。

一阵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晚晚的心跳，随着那脚步声，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胸腔里。

她抬起头。

顾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急诊科的入口处。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过嘈杂的环境，然后，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她所在的这个角落。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病床上明显僵住的林澈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了坐在床边的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苏晚晚清晰地看到，顾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罕见的——错愕。

虽然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但她凭借【洞察】和【沟通】天赋，无比确信自己捕捉到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紧接着，那错愕便化为了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沉静。他迈开步子，走了过来，脚步声在喧闹的急诊科里，清晰得令人心慌。

他走到病床前，先是看了一眼紧闭双眼、身体却明显紧绷起来的林澈，然后，目光重新落回苏晚晚身上。

“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对着她问的。

苏晚晚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微微绷紧，但声音竭力维持着镇定：“酒吧街冲突，手臂骨折，脑震荡，在观察。”

顾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再次扫过林澈打着石膏的手臂。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澈再也装不下去，猛地睁开眼，看向顾言，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烦躁：“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顾言的目光冷冷地转向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看来你还有力气发脾气。”

林澈被他一句话噎住，脸色一阵青白，愤愤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古怪而紧绷。

苏晚晚坐在两人之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声的、暗流汹涌的对峙。这绝不仅仅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和责备。

顾言不再理会林澈，他看向苏晚晚，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苏晚晚和病床上的林澈都愣住了。

“这里交给我。”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