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在旧楼外滚动，像给整面墙刷了冷漆。楼下相机声像下雨。我要关门，他把肩卡在门缝里不动。

“起来。”我说。

“我不走。”

对门老太太探头，我把门再合一点，盯着他：“你当年说，不拿我炒作。”

他像被戳住了喉结，低声：“灯不是团队，是我自己叫的。你只要说一句不要，我让他们全撤。”

他手机屏幕不停弹出“影帝夜闯老旧小区”的热词。我伸手去拿，他一紧，又松。经纪人的置顶写着十五分钟后连线直播。我点开回语音：“不连线。他在我家门口，别再派人。灯关了。”

我把手机丢回他怀里，转身进屋。煤气味淡。我在锅里煎蛋，他脱鞋站在门口不敢进。油溅在我手背，他走过来拧小火，用抹布按住我的手背。手心偏凉，力道稳。

“你还会煎蛋。”他像试探旧词。

“练习室天天泡面的，是你。”我贴上创可贴。脑子里一闪而过：汉南地下练习室，凌晨三点，生锈铁椅，翘边的韩文笔记，他把最后一片火腿让给我，说要留体力。

我把蛋装盘，坐到小桌。他跟着坐下，背微微弓着。

“你今晚怎么逃的？”我问。

“颁奖礼结束我没去庆功。”他嗓子像在磨砂，“我一直想问你：那次你把我挡在医院外，我站了一夜。你爸后来怎么样？”

我放下筷子：“你晚了。他第二天走的。你红毯走得很漂亮。”

他像被砸了一下，眼角的水滑下来，没擦。楼下有人喊撤灯，蓝色一点点收掉，屋里安静。

“我没去医院，不是因为红毯，是节目组压。”他把手机扣在桌上，“不是借口，我就是没做到。”

我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打开，是一把旧钥匙。

“给你。那年你把钥匙留在我这，说等你回来。我不想留了。”

他不动。我把钥匙塞到他手心。

“你心里现在只有灯、热搜和道歉。可这几年，我连手机都不敢开振动。我妈怕半夜被骚扰，把门铃拔了。你说不炒作，说我们是自己人。可你每有新戏，我门口就有人蹲，我在楼下绕半小时才敢上楼。”

他握紧钥匙，手背青筋全起。我把锅铲放回灶台，拿两个纸盒开始塞书，利落、不分类，拉胶带，写“书一”。

“你要搬家？”他问。

“明天看房。”

“我帮你——”

“不用。”我截住，“你今晚回酒店。别再堵我楼。你要追，就按我的规则。”

他像被抽了一下：“你说。”

“第一步，发声明。撤灯，撤所有营销。说清楚拒绝跟踪、不要到个人地址拍。你要护我，不是用‘谢谢那个女孩’那种词。发我看稿。”

他拿起手机，删删改改，打给人：“把楼下所有人撤。灯也撤。发声明：谢支持，拒绝私生活打扰。不提任何女孩。马上。”挂了电话，在备忘录里敲了一个版本发给我。字很短：感谢、拒绝、保护。我点头：“可以。”

我把他当年留下的灰色卫衣叠好装箱，写“旧物”。他说：“你别扔。”

“我没扔。明天放门口。你九点来拿。”我在箱子上写时间。

“我能跟你一起去看房吗？”

“不行。我的房，你不参与。你要追我，先把我的生活从你的故事里拿出来。我们再谈。”

他喉咙干得发出轻响，背靠着不平的墙没动。我去厨房洗盘子，他站在门边不走。

“我给你爸买了他喜欢的小收音机。”他忽然说，“那天没来得及送。”

“他也不需要了。”我收拾垃圾，屋里只亮着小暖灯。我说：“你可以走了。”

他解下围巾挂又拿起，犹豫：“我明天九点来拿箱子。今晚我发声明，撤灯。明天我在楼下，不上来。你下楼看我一眼就行。”

我拉开门，楼道风灌进来，吹动他围巾的流苏。他把钥匙递过来：“我不拿这个。你不用再看见它。”

“拿着。”我把他的手包住，把钥匙按回去，“你欠我的，靠这个一点点还。灯撤你就走。”

他看了我两秒，把围巾绕回脖子，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给我一个清单。我一条一条做。”

“第一条你做了。第二条，别提我。无论谁来问，你都闭嘴。第三条，别给我打电话。四周。”

他点头：“好。”下了两级台阶，又想说什么。我抬手示意不用。他转身离开，脚步敲在铁楼梯上，一声一声。

我关上门，靠在门背后。手机振动，是他那条声明，短而干净，把我从稿子里删得干干净净。评论里有“路人”的笑话、粉丝的“守护”。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