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轩的猝然离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兰陵金氏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
嫡系一脉瞬间失去了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权力格局面临重新洗牌。
在这暗流汹涌之际,原本因三尊结义和自身能力而地位稳步上升的金光瑶,其野心与手段,也开始在权力的催化下,悄然变质。
金光瑶深知,要想在等级森严、倾轧严重的金氏真正站稳脚跟,乃至更进一步,仅仅依靠蓝曦臣的赏识与魏无羡的庇护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扫清障碍,尤其是那些出身高贵、对他心存鄙夷且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嫡系子弟。
于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排除异己,在暗处悄然展开。
他利用职务之便,巧妙布局,借助金氏内部本就存在的矛盾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先是设计除掉了素来嚣张跋扈、屡屡与他为难的金子勋,接着,又将目标对准了其他几位颇具潜力、对他构成竞争的同辈子弟。
这些“意外”或“咎由自取”的事件,看似毫无关联,但蛛丝马迹,终究难以完全掩盖。
魏无羡虽居于琉璃宫静养,并非全然不问世事。
他与金光瑶同住一院,朝夕相处,对这位“弟弟”的心性与手段了解日深。
起初,他只当金光瑶是为了自保而不得已为之,虽不赞同,却也未加干涉。
然而,当金子轩在穷奇道遇害的消息传来,结合之前几起蹊跷的“意外”,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魏无羡心中逐渐成形。
他不动声色地暗中查探,越是深入,心越沉。
尽管金光瑶做得极其隐蔽,几乎不留把柄,但魏无羡凭借其对人心和局势的敏锐,还是拼凑出了大致轮廓。
他无法相信,那个曾经在金鳞台下瑟瑟发抖、眼中充满感激与渴望温暖的少年,那个在他院中会因一句夸奖而腼腆微笑的“弟弟”,竟会变得如此……不择手段。
终于,在一次金光瑶看似无意地提及又一位旁支弟子因“行为不端”被严厉处置后,魏无羡屏退了左右,将他单独留在了书房。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魏无羡异常严肃的面容。
他不再是平日那副慵懒病弱的模样,目光如炬,直视着金光瑶,声音虽因身体缘故不算洪亮,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阿瑶,收手吧。”
金光瑶脸上的温顺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疑惑道:“兄长……何出此言?阿瑶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兄长动怒?”
魏无羡看着他精湛的伪装,心中一阵失望与刺痛,他不再绕弯子,直接点破:“金子勋是怎么死的?前日被废去修为逐出金氏的金栎又是为何?还有……子轩兄在穷奇道……当真只是意外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金光瑶耳边。
他脸上血色尽褪,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但依旧强自镇定:“兄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子轩兄之事,乃是宗门不幸,走尸失控所致,与阿瑶何干?至于其他人,他们自身行差踏错,受到惩处,难道也要算在阿瑶头上吗?”他语气带着委屈与一丝被误解的激动。
“行差踏错?”魏无羡冷笑一声,因情绪激动而引发一阵轻咳,他缓了缓,才继续道,“阿瑶,我知你在金家不易,想要出头,无可厚非。但踩着别人的尸骨,沾染同族的鲜血往上爬,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只会让你坠入无间地狱!权力难道就如此重要,重要到让你泯灭良知,连基本的人伦底线都可以不顾吗?”
金光瑶听着魏无羡的训斥,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痛心,心底那点因为被看穿而产生的慌乱,竟渐渐被一种扭曲的怨愤所取代。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魏无羡,声音也冷了下来:“兄长,你自幼有四长老庇护,即便身体孱弱,也能在这金麟台拥有一席之地,甚至……连含光君那样的人物都对你倾心相待。你当然可以清高,可以讲你的道义仁心!可我呢?”
他向前一步,语气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与不甘:“我出身卑贱,娼妓之子!这是我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我若不争,若不抢,若不除掉那些挡路的人,我在这金氏,便永无出头之日,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兄长,你告诉我,除了这条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你的那套理念,在这吃人的金麟台,根本行不通!”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冲突,也是理念的根本分歧。
魏无羡看着他眼中近乎偏执的光芒,知道再多的劝说已是枉然。
他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力与疏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执意如此,从今日起,便搬出我这院子吧。你好自为之。”
金光瑶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魏无羡决绝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有被驱逐的难堪,有计划被识破的恼怒,或许还有一丝……失去这唯一一份不带杂质温暖的失落。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魏无羡一眼,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自那以后,他便搬离了琉璃宫的范围,两人虽仍在金麟台,关系却已降至冰点。
就在与魏无羡关系破裂后不久,另一桩几乎将金光瑶打入深渊的危机悄然降临。
在他与秦苍业之女秦愫的婚事筹备期间,一次偶然,金光瑶骇然发现,秦愫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桩即将而成的婚姻,将成为一场人伦惨剧。
金光瑶如坠冰窟,惶恐万分。
此事一旦曝光,他不仅将身败名裂,更会死无葬身之地。
走投无路之际,他发现自己暗中调查此事时,魏无羡竟似乎也有所察觉。
就在金光瑶几近绝望,甚至萌生极端念头之时,魏无羡再次出手了。
他并未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反而先一步寻到了同样懵懂无知、沉浸于待嫁喜悦中的秦愫。
他没有直接告知那残酷的真相,以免吓坏这位无辜的女子,而是以兄长和医者的身份,委婉地告知她,她腹中可能已孕育的胎儿因某些隐秘的家族遗传隐疾,极有可能先天不足或带来灾厄,建议她为了自身与未来的孩子着想,及早……做出选择。
同时,他又巧妙地通过金楠栖的人脉,向秦苍业透露了一些关于秦夫人过往的、足以让他对这门婚事产生巨大疑虑的“风声”。
秦愫本就对魏无羡这位“兄长”颇为信赖,加之对未出世孩子的担忧,几经痛苦挣扎,最终悄悄饮下了魏无羡让医师长老配制的、对身体伤害最小的汤药。
而秦苍业那边,也因那些“风声”而对金光善乃至这桩联姻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与愤怒,主动提出了退婚。
一场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丑闻,就在魏无羡的巧妙周旋下,被无声无息地化解于无形。
金光瑶得以保全了名声和地位,避免了身败名裂的结局。
事后,金光瑶得知了整个过程的真相。
他站在魏无羡的院门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恨魏无羡训斥他、驱逐他,让他难堪;却又不得不承他这次天大的恩情,救他于必死之局。
这个兄长,仿佛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也是他无法真正割舍的……牵绊。他对魏无羡,敬畏、感激、怨恨、依赖……种种情绪交织, 五味杂陈。
而与金光瑶的渐行渐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魏无羡与蓝忘机关系的日益紧密。
经历了金子轩的悲剧,目睹了金氏内部的倾轧与金光瑶的转变,魏无羡愈发觉得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而蓝忘机始终如一的陪伴、理解与守护,如同风雨中不曾动摇的灯塔,让他那颗因伤病和纷扰而疲惫不堪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他开始真正试着放下那些关于“拖累”和“不配”的沉重包袱。
他看着蓝忘机为他熬药、梳发、处理琐事时专注的侧脸,感受着那份沉默却磅礴的爱意,心中坚冰渐融。
一日,在云深不知处的后山,那片他们曾一起喂过兔子的草地上,魏无羡倚在蓝忘机怀中,看着天边流云,忽然轻声开口:“蓝湛。”
“嗯?”
“我们……成亲吧。”
蓝忘机揽着他的手臂骤然收紧,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人。
魏无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中带着释然的笑意和一丝羞涩,但更多的是坚定:“我想好了。以后……无论还能活多久,是好是坏,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蓝忘机淹没,他紧紧抱住魏无羡,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好……!”
消息传回兰陵金氏,金楠栖虽仍有担忧,但见孙儿心意已决,且精神面貌因这桩婚事明显好转,终究还是点了头。
他亲自与蓝氏商议,将婚期定在半年之后,希望有更充足的时间为魏无羡准备嫁妆,调理身体,也让两家有更充分的准备。
(后面是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收养温苑为忘羡的孩子;第二个是忘羡有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