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岐山温氏听训的日子,每一天都漫长而煎熬。白日里是枯燥乏味、充满洗脑意味的训导,夜里还时常要被温晁拉出去进行所谓的“夜猎”,实则是充当他的肉盾与笑料,供其取乐。
各世家子弟皆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何曾受过这等折辱,个个身心俱疲,却只能强忍怒火,将打落的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
更令人作呕的是,温晁身边那个名叫王灵娇的妾室,仗着几分宠爱,时常狐假虎威,对众人颐指气使,胡乱指挥。
她那尖细的嗓音和愚蠢的命令,比温晁的跋扈更让人难以忍受,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时节已入秋,暮溪山的夜晚带着沁人的凉意。
众人被温晁驱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中跋涉。蓝忘机走在魏无羡身侧,借着稀疏的月光,看到他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眉头不由微蹙,低声道:“这些时日,温氏折腾得厉害,你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魏无羡抬眸,对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浅笑,声音虽轻却带着坚持:“没事的,二哥哥,别担心。” 他话音刚落——
“啊——!” 一声尖锐惊恐的女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影下,温晁正一脸淫邪地将一个穿着绯色衣裙的少女逼到树干上,双手不规矩地欲往她身上探去,口中还说着污言秽语:“小美人,别怕嘛,让公子我好好疼疼你……”
那少女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挣扎,却如同落入鹰爪的雀鸟,无力反抗。
“混账!” 一声冷斥响起。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迅疾如风,下一刻,温晁便如断线风筝般被一脚狠狠踹飞出去,重重砸在几步外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魏无羡已稳稳落在那少女身前,将她严实地护在身后,他面罩寒霜,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挣扎着爬起的温晁,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温晁,你要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竟行此等龌龊之事,欺负一个弱女子!”
温晁捂着剧痛的胸口,在手下搀扶下站起身,他何曾受过如此对待?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魏无羡,面目狰狞地咆哮:“金子婴!你敢踢我?!你活腻歪了是吧!来人……”
“公子!公子!” 就在这时,王灵娇尖声叫着跑过来,脸上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找到了!洞口找到了!”
温晁闻言,强行压下立刻处置魏无羡的冲动,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撂下狠话:“好!好你个金子婴!给本公子等着!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说罢,悻悻地带着人朝王灵娇指示的方向走去。
那惊魂未定的绯衣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上前一步,对着魏无羡盈盈一拜,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多谢公子仗义相救,不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魏无羡转身,虚扶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兰陵金氏,金子婴。姑娘不必多礼。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脸颊微红,垂眸轻声道:“小女子姓罗,名青羊。” “绵绵!你磨蹭什么呢?都快掉队了!” 前方传来她同门师兄不耐烦的催促声。
罗青羊赶忙又行了一礼:“金小公子大恩,青羊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当亲至兰陵拜谢。我……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匆匆追着队伍去了。
魏无羡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开,这才与蓝忘机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跟着人群,来到一棵盘根错节的巨大榕树下,一个隐蔽狭小的洞口露了出来,幽深黑暗,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魏无羡一边顺着粗糙的树藤往下爬,一边在心中默算着深度与方位。蓝忘机紧随其后,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
洞内远比想象中宽阔,但却漆黑一片,寒意刺骨。温氏弟子点燃了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出嶙峋的怪石和幽深的水面,气氛诡谲。
温晁打量着四周,除了水便是石壁,不见他想要寻找的东西,顿时烦躁起来,一脚踢在旁边一个温氏修士腿上,骂道:“一群废物!找了这么久,就找到这么个破地方?东西呢?!”
王灵娇眼珠一转,怨毒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刚刚进来的罗青羊身上。她凑到温晁耳边,用娇嗲却恶毒的声音献计道:“公子,古籍上不是说,有些妖兽喜好血腥气吗?不如……我们找个人,放点血,把那东西引出来?”
温晁闻言,脸上露出阴邪的笑意:“哦?这主意不错。那找谁呢?”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挑选待宰的羔羊。
“就她!” 王灵娇毫不犹豫地指向脸色瞬间煞白的罗青羊,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意,“刚才不是挺能叫唤的吗?”
温晁看了一眼罗青羊,略有迟疑:“娇娇,要不……换个人?”
王灵娇:“你是心疼上了?”
温晁素来惧怕王灵娇纠缠,心想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子,死了便死了,便不再犹豫,挥手道:“好!就她!把她抓过来放血!”
命令一下,如狼似虎的温氏修士立刻朝罗青羊扑去。罗青羊惊恐万分,像受惊的小鹿般在人群中穿梭躲避,可所到之处,其他世家子弟虽面露不忍,却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惹祸上身。
绝望之际,她看到了方才出手救她的魏无羡和站在他身旁气质清冷的蓝忘机,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躲到了他们身后,瑟瑟发抖。
魏无羡感受到身后女子的恐惧,他抬眼,冷冷地扫过逼近的温氏修士,以及面露得意之色的温晁和王灵娇。
他知道,此刻若强行护着罗青羊,冲突立刻就会爆发,他们人手不足,又被收了武器,胜算渺茫。
电光火石间,他已有了决断。
他上前一步,挡在所有人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必为难她。不就是需要血吗?” 他抬起自己白皙修长的手腕,目光直视温晁,“用我的。”
“阿婴!” 蓝忘机瞳孔骤缩,立刻伸手想要阻止。
魏无羡却用眼神制止了他,那眼神里是安抚,是决然,更是一种深藏的、无人能懂的自信。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魏无羡手腕猛地向身旁一名温氏修士尚未完全归鞘的剑刃上一划!
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瞬间绽开,滚烫的鲜血汩汩涌出,滴落在漆黑的水面上。那血珠竟不像寻常血液般迅速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水中晕开诡异的纹路,不过须臾,竟将半边水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
几乎就在血液融入水中的瞬间,整个洞穴猛地一震!湖中心那座原本寂静的小岛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碎石簌簌落下,水面翻涌起不正常的波纹,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被这特殊的血气从沉睡中唤醒!
温晁等人又惊又喜,目光死死盯住湖心。
而蓝忘机在魏无羡划伤自己的那一刻,心就像被狠狠揪住。
此刻见异动已生,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上前,一把抓住魏无羡流血的手腕,动作迅疾却无比轻柔地从自己衣袍上撕下干净的布条,为他紧急止血。看着那深长的伤口和魏无羡因失血而更显苍白的脸,蓝忘机的心沉了下去,既痛又怒,更多的却是无法护他周全的无力感。洞内的危机,随着湖心的异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