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苏阁”的牌匾送过来时,沈暖正在后院晾晒刚染好的丝线。浅碧、月白、绯红的丝线挂在竹竿上,被春日的阳光照得透亮,像一串垂落的彩虹。
“暖暖!快来看!”苏眉娘的声音从铺面里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沈暖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快步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挂在门楣上的牌匾——檀木底色,上面“暖苏阁”三个字是苍劲有力的行书,墨色浓淡相宜,透着一股雅致的书卷气,正是李太傅的笔迹。
“萧大人办事可真快!”苏眉娘伸手摸了摸牌匾,眼里满是欢喜,“有这牌匾镇着,咱们绣坊的格调都高了不少!”
沈暖也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牌匾边缘的雕花,心里却想起萧景渊送钥匙时的模样。这些日子,他虽没再来绣坊,却总让小厮送来些东西——有时是新到的绣线,有时是预防春寒的暖炉,甚至还送了一本绝版的《绣谱》,说是从藏书楼里找出来的,对设计绣样有帮助。
“对了,”苏眉娘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沈暖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帖子,“明日是城西‘锦绣阁’的开业宴,他们掌柜的派人送了帖子来,请我们去赴宴。”
沈暖接过帖子,只见上面印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落款是“锦绣阁掌柜柳氏”。她微微皱眉——“锦绣阁”是京城老字号的绣坊,背后有柳家撑腰,柳家与萧家是远亲,据说柳家的小姐柳玉薇,还是萧景渊的青梅竹马。
“去不去?”苏眉娘看出她的犹豫,问道,“听说柳掌柜这次请了不少京中贵女,还有萧大人……”
沈暖握着帖子的指尖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去。既然请了我们,不去反倒显得我们怯场了。”
第二日傍晚,沈暖和苏眉娘换上得体的衣裙,前往“锦绣阁”。绣坊位于城西的繁华地段,门口挂着红灯笼,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是柳玉薇。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头上戴着赤金点翠的发钗,正挽着一位贵妇人的手,笑着走进绣坊。看到沈暖,她的笑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却还是走上前,故作热情地打招呼:“这位就是沈姑娘吧?久仰姑娘的绣艺,今日能来,真是让‘锦绣阁’蓬荜生辉。”
沈暖微微颔首,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只见萧景渊穿着一身青色常服,正从马车上下来。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沈暖身上,眼底瞬间染上一丝温柔,快步走了过来:“沈姑娘,苏掌柜,你们也来了。”
柳玉薇看到萧景渊,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景渊哥哥,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萧景渊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语气平淡:“路上处理了些公务,来晚了。”他说着,自然地走到沈暖身边,目光落在她身上:“沈姑娘今日穿这身衣裙,很是好看。”
沈暖脸颊微微发烫,小声说了句“多谢大人”。柳玉薇看着两人的互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还是强装笑脸,引着众人走进绣坊。
绣坊里布置得十分奢华,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绣品,有屏风、有衣裙、还有荷包。柳玉薇带着众人参观,时不时看向萧景渊,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萧景渊的目光却总落在沈暖身上,偶尔还会低声问她对绣品的看法。
宴席设在绣坊的后院,席间,柳掌柜忽然提议:“今日各位贵客临门,不如让各位姑娘展示一下绣艺,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众人纷纷附和,柳玉薇立刻站起身,笑着说:“我先来吧。”她让人拿来绣架和丝线,很快绣出一朵精致的牡丹,引得众人一阵赞叹。柳玉薇得意地看向萧景渊,却见他只是淡淡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沈暖身上。
“沈姑娘,不如你也露一手?”柳掌柜看向沈暖,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听闻姑娘的绣艺精湛,我们都想见识一下。”
沈暖没有推辞,接过绣架和丝线。她没有绣复杂的图案,只是用银线在素白的棉布上绣了一朵小小的山茶,针法细腻,花瓣边缘的晕色自然柔和,像真的山茶一样,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好!这针法真是绝了!”众人纷纷赞叹,连柳掌柜的脸色都变了变。萧景渊看着那朵山茶,眼底满是赞许:“沈姑娘的绣艺,果然名不虚传。这朵山茶,比真花还要灵动。”
柳玉薇看着这一幕,心里妒火中烧,忽然开口道:“沈姑娘的绣艺确实好,可不知姑娘这绣样,是自己设计的,还是……借鉴了别人的?”
这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沈暖握着绣针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柳玉薇,语气平静:“柳小姐何出此言?这‘四季花卉’的绣样,是我琢磨了许久才设计出来的,若是柳小姐不信,我可以拿出设计草图。”
柳玉薇却笑了笑,让人拿来一幅绣品:“沈姑娘请看,这是我半年前绣的‘山茶图’,与姑娘的绣样,倒是有几分相似呢。”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幅绣品上的山茶,与沈暖绣的确实有几分相似。沈暖心里一沉,知道柳玉薇是故意找茬。就在这时,萧景渊忽然开口:“柳小姐怕是记错了,这‘山茶图’的绣样,是我去年从江南带回的,当时还送给了柳老夫人,怎么成了柳小姐自己设计的?”
柳玉薇脸色瞬间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众人也看出了端倪,看向柳玉薇的眼神带着一丝鄙夷。柳掌柜连忙打圆场:“是小女记错了,误会了沈姑娘,还请沈姑娘不要见怪。”
沈暖没有计较,只是淡淡点头。宴席继续,可柳玉薇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兴致,频频看向萧景渊,眼底满是不甘。
宴席结束后,萧景渊主动提出送沈暖和苏眉娘回去。马车里,苏眉娘忍不住说:“萧大人,今日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暖暖可就被柳小姐刁难了。”
萧景渊看向沈暖,语气温柔:“是我该做的。柳玉薇性子骄纵,以后若是再找你麻烦,你尽管告诉我。”
沈暖点头,心里满是感激。马车很快到了望溪村的小院,沈暖下车时,萧景渊忽然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坠——是一朵用羊脂玉雕刻的山茶,与她绣的山茶一模一样。
“这个送给你。”萧景渊将玉坠递给她,语气诚恳,“以后看到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不用怕被人刁难。”
沈暖接过玉坠,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心里一阵温暖。她抬头看向萧景渊,只见他眼底满是温柔,像春日里的阳光,融化了她所有的不安。
“多谢大人。”沈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景渊笑着点头,看着她走进小院,才吩咐车夫驾车离开。沈暖站在院门口,握着手里的玉坠,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彻底沦陷了。
而此时的“锦绣阁”里,柳玉薇正对着那幅“山茶图”发脾气,摔碎了不少瓷器。柳掌柜看着女儿,无奈地说:“玉薇,萧大人心里只有沈暖,你就别再执着了。”
“我不!”柳玉薇咬牙道,“景渊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那个沈暖,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孤女,凭什么跟我抢?我一定要让她离开景渊哥哥!”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她要毁掉沈暖的绣坊,毁掉她的名声,让她再也没有资格站在萧景渊身边。
而沈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她此刻正坐在绣架前,将那枚山茶玉坠挂在绣绷上,借着油灯的光,继续绣着“四季花卉”的绣样。她的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却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