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正堂的课歇刚至,弟子们便三三两两地围向愈璃,有的捧着典籍请教疑难,有的凑在一旁说着听学趣事,愈璃始终耐心应答,眉眼间的温润像浸了晨露的竹影,连说话的语速都轻柔得怕扰了人。不远处的回廊上,魏无羡与蓝忘机正并肩走过——两人方才从山下处理完一桩邪祟侵扰的琐事,刚返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望着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身影,眼底先浮起几分笑意,悄悄凑到蓝忘机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道:“蓝湛,你瞧,多受欢迎啊,跟我当年在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时候一模一样,走到哪儿都有师兄师弟凑过来说话。”说着,他还轻轻晃了晃蓝忘机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不过啊,她比我安分多了,瞧着安安静静的,没半点要闯祸的样子,哪像我当年,又是摘莲蓬又是偷喝天子笑,没少让你头疼。要是我当年有她一半省心,你会不会少罚我抄个百八十遍家规?”
蓝忘机侧眸瞥了他一眼,目光掠过不远处温温和和应答弟子的身影,语气依旧清淡,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你当年……尽是胡闹。她性子沉稳,举止端庄,与你不同。”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心性纯良,待人谦和,弟子们愿与她亲近,实属应当。”魏无羡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又怕惊扰了堂前的人,连忙压低声音:“可不是嘛,一看就是讨喜的性子!不过蓝湛,你这夸人的话,还是这么简单直接,半点不绕弯子。”两人说着,脚步未停,缓缓沿着回廊走远,没再打扰堂前的弟子们。
淽仪望着被众人围绕的苏愈璃,垂眸时眼底的落寞像被晨雾裹着,连弟子们的笑声都显得有些遥远。待围拢的弟子渐渐散去,愈璃目光扫过堂前渐渐散去的弟子,一眼瞥见了独自坐在石凳上的淽仪,她左右张望着,看见墙角背阴湿润,恰好攀着几株忍冬藤,晨起时花苞尽数舒展,黄白相间的花瓣上还沾着些微晨露,透着清甜的气息,便摘下来一朵,她轻步走过去,在淽仪身边悄悄坐下,轻声唤道:“阿淽,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说着,她将手里的忍冬轻轻递到淽仪面前,道:“方才路过那处墙角,见这忍冬开得正好,瞧着跟咱们青川溪边的一模一样,就摘了一朵来给你。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总在溪边摘忍冬,你说它不像别的花那样娇贵,开得久,晒干了泡成茶,清苦里带着点甜,喝着心里踏实。”
淽仪抬眼,目光先落在愈璃手中沾着晨露的忍冬上,指尖不自觉动了动,再看向愈璃眼底真切的关切,她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忍冬,指尖碰到花瓣上的晨露时,轻声道:“记得。这花……比溪边的开得还盛些。”
愈璃见她神色舒缓了些,嘴角弯得更柔了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坐在石凳上,任廊下的风带着忍冬的香气,悄悄裹着两人的身影,连周遭的寂静都显得格外安稳。
时光飞逝,四个月的听学转瞬即逝,转眼便到了蓝氏安排户外修炼的日子。此次户外修炼的地点,选在了云深不知处深处的竹林——这里竹影婆娑,遮天蔽日,林间灵力充沛,既能练习术法的精准度,又能模拟实战中的复杂环境,是蓝氏历代弟子户外修炼的首选之地。清晨时分,蓝老先生便带着众弟子来到竹林,准备开启今日的修炼课程。
蓝老先生立在空地中央,沉声道:“今日户外修炼以五人一组为规,需在未时前排查竹林南、北、东、西四域,清除低阶邪祟的同时,需护住域内标注的灵草植株,既考校术法配合,亦需验你们的责任之心。”
话音刚落,蓝景仪便凑到蓝思追、金凌身边,又转头看向愈璃与淽仪,眼睛一亮:“思追、金凌兄,愈璃师姐、淽仪师姐,咱们五个一组呗!之前上课时常一起讨论,彼此都熟,配合肯定没问题!”蓝思追温和点头:“景仪说得有理,咱们五人组队,术法各有侧重,应对邪祟也更稳妥。”金凌虽面上没多热情,却也颔首应下:“也好,省得跟不熟的人组队磨磨蹭蹭。”愈璃眉眼带笑附和:“能与诸位同门组队,是我的荣幸。”淽仪则是轻轻点头。
五人组队既定,便一同朝着西侧区域动身。行至竹林西侧边缘,愈璃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周围葱郁的草木,笑着对蓝景仪与蓝思追道:“景仪、思追师弟,蓝老先生既说要护住域内灵草,我倒想起一事——青川有种‘凝灵草’,与蓝氏术法相佐,不仅能缓解修炼时的灵力耗损,还能辅助感知邪祟气息。这竹林西侧湿度适宜,说不定就有生长。景仪性子活络擅长探查,思追师弟细心稳妥能辨灵草,不如一同去寻寻?找到后咱们排查邪祟、护住灵草都能更顺利。”
蓝景仪一听“助感知邪祟”“缓解灵力耗损”,顿时来了兴致,拉着蓝思追的胳膊就往外走:“真这么管用?那咱们赶紧去!思追,咱们速去速回,别让金小公主和两位师姐独自应对情况!”蓝思追也觉得这提议贴合修炼任务,看向金凌与愈璃:“那金宗主、两位师姐,我们去去就回,你们在此稍候,若遇邪祟,即刻发信号,我们马上折返。”金凌颔首,语气带着几分傲娇:“知道了,你们别瞎跑,找不到就早点回来。”待蓝景仪与蓝思追的身影消失在竹影深处,原地便只剩金凌、愈璃与淽仪三人。
金凌环顾四周,见竹林间静悄悄的,便对两人道:“我去前面看看邪祟踪迹,你们在此等候,别乱走动。”说罢,便转身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可刚迈出两步,他便觉眼前一阵模糊,四肢发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愈璃与淽仪见状,连忙上前,看似慌张地想扶住他,眼底却掠过一丝早已了然的默契。
就在此时,一道碧色身影从竹林暗处悄然走出,正是苏清佑。她步伐利落,走到三人面前,目光扫过昏迷的金凌,随即压低声音对愈璃与淽仪道:“事不宜迟,你们俩即刻御剑返回青川,这里的事交由我处理,我随后便回。”
愈璃望着昏迷的金凌,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犹豫:“长姐,这样……”不等她说完,淽仪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递去一个眼神——那眼神里藏着“按计划行事”的默契,也带着对她的安抚。苏清佑见状,语气愈发果断:“再晚恐生变数,快走!”
“阴虎符?!”谢怜望着梦境中苏清佑手中的器物,瞳孔骤然一缩道。
身旁的师青玄便皱起眉头,满眼疑惑地看向谢怜“太子殿下,阴虎符是?”
“这是狂澜御灵君所物,是狂澜御灵君当年为了镇压它,耗费了无数心血,此后便将其妥善安置,以防阴邪之力外泄,只是为何会出现在灵泽女君手中!”谢怜道。
紧接着,师青玄便指着梦境中悬空的阴虎符,瞪大双眼惊呼:“原来是这样!太子殿下快看,阴虎符被她引动悬制往金凌眉尖!她竟使用阴虎符的力量,取金凌的眉心血!?这般行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花城的暗红瞳孔静静凝望着梦境中的景象,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银蝶耳坠道:“继续看下去,梦境里可能会藏着线索。”
话音刚落,梦境光影骤然流转,先前的竹林场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幽暗静谧的密室。密室中央铺着一方嵌有灵纹的石台,石台上静静躺着两人,气息平稳却透着几分空洞,似在沉眠之中。苏清佑站在石台前, 看向身旁的愈璃,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郑重:“阿璃,你守在此处,稳住魂骨镇心佩灵力流转,莫让它的镇魂纹路紊乱。待石台上两人醒来,你便带着她们速速前往兰陵金氏。”
愈璃用灵力轻轻护住魂骨镇心佩,指尖感受着佩身传来的温润灵力,认真点头:“长姐放心,我定会守好魂骨镇心佩,也会安全将她们送到兰陵金氏。你……此去万事小心。”苏清佑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密室门外走去,只留下“我去去就回”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密室中的景象落入观者眼中,谢怜与师青玄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缘,目光落在梦境里的魂骨镇心佩上,眉头轻蹙,眼底满是思索之色。
梦境光影骤变,血月悬空的死寂景象撞入眼帘,阴虎符引恶鬼肆虐、苏氏族人献祭护阵的画面,如烙印般刻在眼前。花城望着空中苏氏族人决绝的身影,暗红瞳孔微微一缩,眉头罕见地蹙起,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道:“阖族以祭?为平阴虎符之祸,做到这般地步。”
谢怜望着梦境中消散的金光与苏氏血亲的身影,眼神沉了沉,缓缓开口:“这一日,正是灵泽女君飞升之时,当日仙京察觉人间阴邪异动,便派时任风师前往探查,人间竟遭遇这般浩劫。”
话音未落,沉睡的愈璃梦体忽然有了异动。她原本平稳垂落的指尖微微蜷缩,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眼角竟缓缓渗出几滴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即便身处梦境之中,那份因亲族消散、故土蒙难而生的难过,仍透过梦体真切地流露出来,与先前梦到摘忍冬、学制药时的安稳恬淡,判若两人。
师青玄最先注意到愈璃梦体现压抑的异常,他收回看向梦境画面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诧异与担忧:“太子殿下、血雨探花,璃姑娘她是不是因为梦到亲人们,才变成这样的?先前梦境中小时候的事,她的梦体安安稳稳的,可这会……”
谢怜语气中带着些许共情道:“亲族之死、宗门之难,本就是最痛彻心扉的事。这些画面藏在她记忆深处,在梦境中重现,那份难过自然藏不住,连梦体都跟着受了触动。”
花城暗红瞳孔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语气依旧淡然却藏着一丝留意:“她的情绪已与梦境深度绑定,这些过往,或许正是她不愿醒来的根源。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