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初秋拾得旧蝉鸣

处暑的风扫过窗台时，苏晓正把柳编窝的遮阳棚换成薄棉布——是于朦去年秋天用过的浅灰色布料，边角绣着小小的桂花图案，像他留在剧本页边的淡墨批注，轻软却贴心，刚好挡住渐凉的秋风。

“苏姐，槐树叶黄啦！”新人演员捧着一捧金黄的槐叶跑进来，叶片边缘卷着秋意，“按于老师说的，捡了些软叶子，给雀儿们当窝垫。”苏晓接过树叶，指尖触到叶脉的纹路，忽然想起去年初秋，于朦蹲在槐树下，捡了片最黄的叶子夹进笔记本，说“秋天的叶子软，雀儿们垫着睡觉不凉”。如今树叶成了窝垫，柳编窝里的小雀儿，正叼着叶子在窝里铺来铺去，像在布置温暖的小家。

窗台的棉布刚挂好，那只灰麻雀就领着全家钻了进去，小雀儿们啄着窝里的槐叶，叽叽喳喳的叫声混着远处的蝉鸣——是夏末最后几声蝉唱，轻得像于朦留在时光里的呢喃。苏晓笑着撒了把混合着南瓜籽的小米，这是于老师的老规矩，入秋要给雀儿加“贴秋膘”的粮，说“天要冷了，多吃点籽实，好攒力气过冬”。

白露的清晨，苏晓带着三只毛孩子去了救助站。阳光棚的纱帘收了起来，学生们正在给蔷薇花架剪枝，按于朦笔记里写的“秋天剪枝要留芽，明年春天才能开得旺”。“于老师要是看见这剪好的枝桠，肯定会说‘明年能开一架子花’。”站长递来杯温热的桂花茶，苏晓抿了一口，忽然想起去年白露，于朦蹲在花架旁，把剪下的枝条捆好，说“留着枝条能当雀儿窝的支架，一点都不浪费”。如今枝条成了新的花架骨架，当年的蔷薇枝，正孕育着明年的花期。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工作室，苏晓翻于朦的笔记本，忽然翻到夹在里面的一张旧照片——是去年初秋他拍的槐树叶，阳光透过叶片，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背面写着“蝉鸣要停了，秋天要来了，日子慢慢过就好”。字迹淡了，却暖得像此刻的阳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温柔得让人心里发颤。

新人演员的戏开播那天，苏晓带着那盏旧台灯去了观剧会。灯杆上的小坑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她把灯放在屏幕旁，就像于朦以前那样，让暖光轻轻照着每一个剧情画面。当剧里出现主角给雀儿铺槐叶的镜头时，观众席有人小声说：“这个细节好温柔，像有人真的懂小动物。”苏晓笑着点头，眼里泛起暖意——这是于老师教的，把生活里的温柔藏进戏里，日子就会变得有温度。

初秋的夜晚，风带着槐叶的香飘进工作室。苏晓翻开摄影集，最新一页贴着观剧会的照片——旧台灯的暖光映着屏幕里的雀儿窝，照片里每个人都笑着，背景是救助站剪好枝的蔷薇架。她在照片旁边写了行字，字迹轻得像落叶：“初秋拾得你的蝉鸣，把每个日子都过得慢悠悠。”

窗外的风又起，棉布窗帘轻轻晃动，风铃叮当作响。苏晓抬头，看见月光里，仿佛有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柳编窝旁，正对着啄食的雀儿笑，就像从前的每一个初秋那样，眼里满是对时光的珍惜，和藏在落叶里、永远不会褪色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