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见你
三月的风把柳丝吹软,苏晓踩着晨光推开工作室的门,最先闻到的是一阵茉莉香——是于朦生前最爱的花,她特意在窗台摆了盆,如今正开得细碎,花瓣落在那本摊开的剧本上,像撒了把星星。
福丽和火腿凑过来蹭她的手,微光却蹲在窗台边,对着空鸟窝轻轻叫。苏晓笑着把刚买的小米撒在谷物罐里,指尖刚碰到罐沿,就看见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窝边,身后还跟着两只小小的身影——绒毛没长齐,歪歪扭扭地啄着小米,像极了去年救助站里刚断奶的小奶狗。
“看来是把这儿当成第二个家了。”苏晓拿出手机拍照,镜头里,茉莉花香裹着雀儿的啾鸣声,阳光落在鸟窝上,暖得像于朦曾放在她手里的热奶茶。她忽然想起,去年这时,他蹲在救助站的猫草旁,说“等花开了,就给毛孩子们拍组照片”,如今花開了,照片有人拍,只是拍照的人里,少了个最温柔的身影。
新人演员的新戏开机,苏晓按于朦的习惯,在片场摆了盆茉莉。第一场戏拍主角给流浪猫喂粮,年轻演员蹲在地上,动作轻得像怕惊着空气——苏晓看着,忽然想起于朦教戏时说的“要把角色当朋友,不是演出来,是装在心里”。她走上前,帮演员理了理衣角,像当年于朦帮群演调整戏服那样,轻声说:“再放松点,就像你第一次喂微光那样。”
拍戏间隙,有个小女孩举着画来找苏晓,纸上画着个清瘦的叔叔,牵着两只小狗,窗台还有个鸟窝。“妈妈说这是于老师,”小女孩仰着小脸,“我想把画贴在工作室的墙上,这样他就能看见雀儿了。”苏晓接过画,指尖触到纸面的温度,忽然想起于朦说过,小孩子的画里藏着最干净的光,原来真的是——画里的天空是淡蓝色,阳光是橘色,连雀儿的羽毛都涂得亮晶晶的。
四月初,救助站的猫草长得郁郁葱葱。苏晓带着福丽、火腿和微光过去时,正撞见新人演员们在给猫狗梳毛。有人举着梳子,手法生涩却认真,说“苏姐教的,要顺着毛梳,不然它们会疼”;有人蹲在木屋旁,给小橘猫喂猫草,嘴里念叨着“于老师说这个助消化,你要多吃点”。苏晓站在门口,看着满院子的热闹,忽然觉得,于朦就像这猫草,把根扎在每个人心里,慢慢长出了温柔的模样。
有天傍晚,苏晓坐在工作室的窗台边,翻着那本越来越厚的摄影集。最新的一页里,是小女孩画的画,旁边贴着张新拍的照片——麻雀一家挤在鸟窝里,茉莉花开得正盛,阳光落在花瓣上,映得鸟窝都泛着光。她指尖拂过照片,忽然听见身后的风铃响,回头看见夕阳正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那年于朦站在片场,给她比“OK”的模样。
“春深了,你看到了吗?”苏晓轻声说,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茉莉香,吹得剧本页轻轻翻动。窗台的雀儿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低头看着照片里的光影,忽然明白,有些相见从不需要重逢。于朦在每一缕晨光里,在每一朵茉莉香里,在每一次温柔的回望里,在春深时,悄悄与他们相遇。
那天晚上,苏晓给窗台的茉莉和鸟窝拍了张照。配文很简单:“花开了,你说的春天,来了。”照片里,月光落在花瓣上,雀儿们缩在鸟窝里,安静又温暖——就像他曾留下的所有时光,不声不响,却满是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