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的路，看来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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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酒吧下午不营业，厚重的木门虚掩着。
叶弥川抢先一步推门进去，嘴里还念叨着搜查令的编号，结果被眼前的景象噎了一下——原本摆放酒瓶的吧台后方整面墙，不知何时被改造成了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
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书，从《精神分析引论》到《刑法案例汇编》，从泛黄的《乐队编年史》到精装的设计图册，品类之杂，堪称小型图书馆。
叶弥川“嚯……这酒吧的装修主题是‘知识就是力量’？”
叶弥川咂舌，凑近书架随手抽出一本《网络心理学与群体行为》，书页间夹着不少便签，字迹清秀工整。
李煜东慢悠悠踱进来，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那些书脊，指尖在一排《罗织经》《权谋论》《人性的弱点》上停留片刻，轻笑道：
李煜东“看来咱们的明微小姐，业余爱好挺硬核。”
田妤恩最后一个进来，反手带上门，隔绝了门外街道的喧嚣。
她看向吧台后方——明微正背对着他们，踮脚将一摞刚擦拭好的水晶杯放回高处杯架。
她依旧穿着简单的灰色棉麻长裙，腰间系着素色围裙，动作平稳，仿佛对身后的来客毫不在意。
明微“田警官，李侦探，叶警官。下午不营业。”
她没回头，声音平静。
田妤恩“明微小姐，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你协助调查。”
田妤恩走上前，出示了搜查令，放在吧台上。
明微终于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块雪白的擦杯布。
她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极淡的、近乎疲惫的了然。
目光扫过那张搜查令，又落在李煜东脸上。
明微“为了那个空间？”
她直接挑明。
#李煜东“看来你很清楚我们为何而来。”
李煜东靠上吧台，手臂随意搭着，姿态懒散，眼神却锐利。
明微“访问记录被捕捉到了，对吧？”
她放下擦杯布，从吧台下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解锁，点开几个界面，推到他们面前。
屏幕上正是那个加密空间的访问日志截图，以及一些复杂的网络拓扑分析图。
明微“我没想彻底隐藏。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确认。”
田妤恩“确认什么？”
田妤恩问。
明微沉默了几秒，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看起来很旧的硬壳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一张褪色的合影——一群年轻人挤在某个Livehouse舞台前，笑容张扬。
居中那个抱着吉他、眼神亮得惊人的女孩，是萧溦。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瘦、气质干净的男孩，笑容温和，手臂轻轻搭在另一个短发女孩肩上——那个短发女孩，眉眼依稀能看出明微年轻时的样子。
明微“这个男孩，叫年淮。乐队贝斯手，也是……我暗恋了整整三年的人。”
明微指尖拂过照片上男孩的脸，声音很轻。
明微“但他眼里只有小溦。所有人都围着小溦转，她像太阳，我们只是行星。”
她抬起眼，看向田妤恩。
明微“所以派对那天，元令仪指控小溦时，我心里有一瞬间，是痛快的。看吧，太阳也有污点。”
明微“我没出声。我甚至在她看过来时，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明微“我的沉默，不是因为怕事，是因为嫉妒。这比懦弱更可耻，对吧？”
叶弥川在一旁听得眉毛飞起，小声对田妤恩嘀咕：
叶弥川“好家伙，这剧情走向……我以为在看八点档伦理大戏，结果突然切到青春疼痛文学频道？”
李煜东没理会叶弥川的吐槽，追问：
#李煜东“苏迦南和元令仪家族的资助，怎么回事？”
明微合上笔记本。
明微“苏迦南家境不好，编程天赋却极高。”
明微“元令仪的父亲，当年以‘艺术科技跨界人才培养’名义设立了一个奖学金，苏迦南是第一批受助者。”
明微“条件之一，是‘适当为元令仪小姐的个人事业提供技术支持’。很模糊的条款，弹性很大。”
明微“派对前一周，苏迦南频繁出入元令仪的工作室。”
明微“后来那些‘时间戳有问题’的设计稿和照片……以他的技术，当时虽然稚嫩，但做点小手脚，够了。”
田妤恩“你当时就知道？”
明微“猜的。但没证据，也不想深究。毕竟‘关我什么事’？”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了往日的干净，只剩苦涩。
明微“我访问那个空间，是想看看小溦到底留下了什么。”
明微“她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这点龌龊心思。”
明微“结果发现，她根本不在意我。”
明微“日记里提到的人，付知还、苏迦南、姜且、她哥……甚至贺翎、吴遥，都有一席之地。”
明微“唯独我，连个影子都没有。”
明微“对她而言，我大概连‘需要被记住的敌人’都算不上。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她说着，眼眶微微发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酒吧后门连接储物间的位置，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三人同时警觉。
叶弥川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向后门。
李煜东紧随其后，田妤恩示意明微留在原地，也跟了上去。
推开虚掩的后门，是一条堆满空酒箱和杂物的狭窄小巷。
午后阳光被两侧高墙切割成锐利的光斑，一个穿着脏污灰色连帽衫的瘦高身影，正踉跄着从杂物堆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巷子深处跑。
背影有些熟悉。
叶弥川“站住！警察！”
叶弥川大吼，拔腿就追。
那身影跑得更快了，腿脚似乎有些不灵便，中途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李煜东速度更快，几步越过叶弥川，眼看就要追上。
那人情急之下，猛地将旁边摞着的几个空木箱向后推倒！
木箱劈头盖脸砸来，李煜东侧身闪避，却因为巷子太窄，手臂被箱角尖锐的木刺划过，衬衫袖子顿时撕开一道口子，血痕立现。
田妤恩“李煜东！”
田妤恩心头一紧。
李煜东只是皱了皱眉，脚步未停。
但这一耽搁，那身影已经拐进了另一条岔巷，消失了。
叶弥川追到岔口，左右张望，气得跺脚。
叶弥川“妈的！跟泥鳅似的！”
李煜东停下，按住流血的手臂，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冷静。
他回头看向巷口——明微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站在后门边，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她低声说，声音几乎融进巷子里的穿堂风：
明微“赎罪的路，看来不止一条。”
田妤恩快步走到李煜东身边，不由分说拉起他受伤的手臂查看。
伤口不深，但划得有点长，血珠正不断渗出来。
田妤恩“需要马上处理。”
她语气严肃，转头对叶弥川说：
田妤恩“弥川，你继续在这附近搜一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我带他回去包扎。”
叶弥川“行！你们小心点！”
叶弥川应道，又看了眼明微。
叶弥川“明微小姐，一会麻烦你跟我回局里一趟，做个详细笔录。”
明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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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吧内，田妤恩让李煜东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
她从吧台下方找出明微备用的简易急救箱，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
李煜东看着她利落地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取，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专注的样子，忽然笑了。
李煜东“田警官还会这个？”
田妤恩“刑警基础培训都有。别动。”
她握住他的手腕固定，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
碘伏接触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李煜东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田妤恩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田妤恩“疼？”
李煜东“有点。”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睫毛低垂，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语气不自觉放软。
李煜东“不过，田警官亲自处理，疼也得忍着。”
田妤恩没接话，耳根却有点发烫。
她低下头，继续清理伤口，动作不自觉地更轻了些。
指尖偶尔擦过他手臂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有些乱。
酒吧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和旧书页的气味。
李煜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低声说：
李煜东“刚才那个逃跑的人……身形有点像付知还。”
田妤恩缠纱布的手微微一顿。
田妤恩“你也这么觉得？”
李煜东“嗯。但腿脚似乎有问题，跑姿很奇怪。”
他顿了顿。
李煜东“如果真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明微的酒吧附近？还一副躲躲藏藏的样子？”
田妤恩“明微那句话，‘赎罪的路，不止一条’……”
田妤恩打好纱布结，剪掉多余的胶带，却没有立刻松开手。
她的手指还虚虚地握着他的手腕，能感觉到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李煜东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田妤恩一怔，抬眼看他。
他镜片后的目光清晰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坦率的温度。
李煜东“田妤恩。”
他叫她的名字。
李煜东“影子越来越清晰了。但越靠近中心，可能越危险。”
他握着她指尖的手微微收紧。
李煜东“这次是我划伤手臂。下次……”
田妤恩“没有下次。”
田妤恩打断他。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
田妤恩“你是我的‘特别顾问’，李煜东。”
田妤恩“我带你查案，就有责任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坚定。
田妤恩“至于危险……我当警察第一天就知道了。”
田妤恩“但我更知道，不能让该见光的东西，永远埋在阴影里。”
李煜东看着她，良久，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带着暖意的弧度。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替她将额前一缕被汗浸湿的碎发别到耳后。
动作很轻，指尖掠过她耳廓的皮肤，带起一阵微麻的战栗。
李煜东“好。”
他笑着说，声音低沉。
李煜东“那说好了，田警官。你要罩着我。”
田妤恩终于后知后觉地红了脸，猛地收回手，转身去收拾急救箱，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田妤恩“……少贫嘴。走了，回局里。”
她率先朝门口走去，脚步有些匆忙。
李煜东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和故作镇定的背影，低低笑出声。
他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跟着站起身。
窗外，阳光依旧炽烈，穿过酒吧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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