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的时候到了，盛宴开场前，总需要祭品。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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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刺鼻，田妤恩和叶弥川在护士站见到了吴遥。
她是个娇小的女人，护士帽下露出一绺精心烫染过的黑棕色卷发，手指上还残留着未完全卸干净的精致美甲痕迹，与周围素淡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叶弥川“吴遥小姐？我们是警察，想了解一下关于贺翎，以及你最近收到的一些……特别信息的情况。”
叶弥川出示了证件，语气尽量平和。
吴遥的脸色瞬间白了，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病历夹，指节泛白。
吴遥“我、我跟贺翎不熟！他就是……就是以前来我们医院拍过几次宣传照而已。”
吴遥“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我、我不知道是谁发的恶作剧！”
她的眼神飘忽，不敢与田妤恩他们对视，语速快得像是背书。
田妤恩“吴小姐，我们还没提是什么信息。”
田妤恩平静地开口，目光如鹰般锐利。
吴遥噎住了，嘴唇哆嗦了一下。
吴遥“反、反正就是些诅咒的话……跟贺翎的死没关系！他自杀是因为他自己情绪不稳定！”
叶弥川“情绪不稳定？你好像很了解他？”
叶弥川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
吴遥激动起来，声音拔高。
吴遥“大家都这么说！”
吴遥“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不都那样吗？艺术家，神经质！还有萧溦……萧溦当年不也是……”
她猛地刹住话头，像是意识到失言，惊恐地捂住了嘴。
田妤恩“萧溦怎么了？”
田妤恩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田妤恩“十年前，那个乐队主唱萧溦，发生了什么？你当时也在场，对吗？”
吴遥“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遥几乎要哭出来，身体微微发抖。
吴遥“那么久的事了，我早忘了！求求你们，别再问了！我还要去查房！”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慌乱。
叶弥川看着她的背影，咂了咂嘴。
叶弥川“好家伙，这心理素质，还不如我们前几天审的那个偷车的。”
叶弥川“‘忘了’？我看是记得太清楚了。”
田妤恩眉头紧锁。
吴遥的反应印证了李煜东的话，十年前那场意外，以及在场者的集体沉默，像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疤，至今仍在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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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局，另一个“名单上的人”却主动找上了门。
付知还，那位畅销小说家，穿着熨帖的棕色格子亚麻衬衫，戴着无框眼镜，文质彬彬。
但他此刻的形象与书籍扉页上的作者照相去甚远，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带着一种过度表演的惊惶。
付知还“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他一坐下就紧紧抓住桌沿，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
付知还“贺翎死前找过我！他说他感觉被人监视了，说有人要清算我们！”
付知还“他说……他说那是来自十年前的幽灵！”
他的叙述充满了小说式的戏剧性修辞。
田妤恩“付先生，请冷静一点。”
田妤恩“贺翎具体是怎么说的？关于‘清算’和‘幽灵’，他有没有提供更具体的细节？”
田妤恩递给他一杯水，语气平稳，试图引导他回到事实层面。
付知还“细节？他说……说我们都有罪！说我们当年在萧溦的事情上说了谎，或者保持了可耻的沉默！”
付知还接过水杯，却没有喝，眼神闪烁着。
付知还“可那能怪我们吗？”
付知还“当时那种情况，元令仪一口咬定萧溦……我们能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付知还“谁知道会变成后来那样……”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声音低了下去，随即又猛地抬头。
付知还“但现在不一样了！贺翎死了！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你们看，这是我昨天收到的！”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封邮件，屏幕上是和贺翎收到的那条预告风格一致的文字：
“观众的席位已为你预留，静待好戏上演。”
叶弥川“这‘好戏’指的是什么？”
付知还“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用来找你们了！”
付知还“但我可以肯定，这绝对和萧溦有关！和当年所有在场的人有关！”
付知还“闻人雪见、萧令时、元令仪、姜且……还有我，我们……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他的话语提供了更多的名字，也将十年前那场事件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但他叙述中过于强烈的戏剧感和试图将自己撇清的态度，让田妤恩心中疑窦丛生。
他看起来是来求助的，但更像是在引导警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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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知还留下了一堆充满文学修饰却缺乏实质内容的陈述后，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田妤恩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夏日阳光给一切景物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边。
李煜东“看，第一个收到预告的‘观众’，已经迫不及待地就位了。”
李煜东的声音懒洋洋地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进来，依旧是不请自来的做派，手里晃着一个U盘。
田妤恩没有回头。
田妤恩“你的名单很准。吴遥的反应，付知还的表演，都说明十年前的事确实是关键。”
田妤恩“但你为什么会对这些如此熟悉？李煜东，你在这场‘盛宴’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李煜东走到她身边，靠在窗框上，逆光让他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模糊。
李煜东“我？一个不太守规矩的侍者？或者一个提前看了剧本，却不想让结局太糟糕的搅局者？”
他勾起嘴角，那笑容里带着惯常的散漫，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田妤恩“我不想猜谜语。”
田妤恩转过身，直视着他。
田妤恩“警方的合作建立在信息和信任的基础上。而你，两者都欠奉。”
李煜东“信任？”
李煜东轻笑一声，
李煜东“田警官，你办过那么多案子，应该比谁都清楚，有时候最不可信的就是看似完美的证据和楚楚动人的说辞。”
李煜东“我的方式或许让你不舒服，但我在给你真相。比如这个——”
他将U盘放在窗台上。
李煜东“和光挖到的一点有趣的东西，关于我们那位惊弓之鸟的小说家付知还的。他可没他自己描述的那么无辜。”
李煜东“十年前，他可是靠着第一时间把‘现场见闻’添油加醋卖给小报，才赚到了第一笔成名稿费。”
他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
田妤恩拿起U盘，握在手里。
她厌恶李煜东这种神神秘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却又无法否认他每次带来的信息都精准地戳在案件的要害上。
这种矛盾让她烦躁。
田妤恩“即使如此，也不代表他活该被‘清算’。法律会评判一切。”
李煜东“当然，法律是最后的底线。”
李煜东收敛了笑意，目光第一次显得如此坦诚而深刻。
李煜东“但我更相信，有些藏在人性阴影里的污秽，需要阳光直射才能彻底消毒。”
李煜东“田警官，你就是那束光。而我，恰好知道阴影藏在哪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李煜东“有时候，打破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田妤恩看着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在李煜东那玩世不恭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对某段往事刻骨铭心的执着，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正义感。
他危险，却也因此而莫名地可靠。
田妤恩“……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她最终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收起了U盘，转身走向电脑。
田妤恩“还有，别总是坐在我的桌子上。”
李煜东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推了推眼镜，嘴角重新漾开那抹莫测的笑意。
李煜东“遵命，长官。”
窗外，盛夏正浓，而深藏在时光尘埃下的共谋者们，正一个接一个，被拖回那场夏日梦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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