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儿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她看着张承德手里的灯笼,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活像话本里索命的恶鬼。
“我、我出来透气……”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手心里全是冷汗,下意识地往墙根缩了缩,“夜里屋里闷得慌……”
张承德冷笑一声,提着灯笼一步步逼近:“透气?透气需要往墙根跑?还需要放那玩意儿?”他指了指夜空,刚才烟花炸开的痕迹还没散尽。
沈六儿的心跳得像擂鼓,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脑子里飞速运转。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
“公子说什么呢?”她突然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挠了挠头,“什么玩意儿?我听不懂啊……是不是眼花了?刚才我好像看见只野猫,追了两步就没影了。”
她边说边往旁边挪,想绕开张承德溜回房。可张承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横跨一步挡住去路,灯笼往前一递,火光直直照在她脸上。
“沈六儿,你当我是傻子?”他的声音压低,带着狠戾,“从你进府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在将军府待过的丫头,怎么可能这么笨手笨脚?”
他伸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说!你是不是沈砚之派来的细作?!”
“不是!我不是!”沈六儿疼得眼泪直流,却死死咬着牙不承认,“公子您冤枉我了!我就是想好好伺候您,早日还清欠您的钱啊!”
“还嘴硬!”张承德眼神一狠,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沈六儿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了血丝。
“说不说?”张承德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拽起来,眼神像要吃人。
沈六儿看着他狰狞的样子,心里又怕又气。她猛地用力推开他,往柴房的方向跑:“你放开我!救命啊!”
“抓住她!”张承德怒吼一声,早就埋伏在旁边的家丁顿时涌了出来,几下就把沈六儿按倒在地。
冰冷的绳子捆住了她的手脚,沈六儿被拖进柴房,扔在冰冷的地上。张承德提着灯笼走进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阴狠的笑。
“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会说实话了。”他蹲下身,用灯笼照着那些发霉的棉衣,“知道这些是什么吗?是要送往北境的‘军需’。你说要是让沈砚之知道,他会不会来救你?”
沈六儿心里一沉。他这是想用自己当诱饵,引沈砚之来?
“你做梦!”她梗着脖子,“将军才不会上你的当!”
“哦?是吗?”张承德笑得更得意了,“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他对你这小骗子,倒是挺上心的。”
他转身对家丁道:“把她看好了,明天一早,就把她和这批货一起装车。我倒要看看,沈砚之敢不敢来劫我的车。”
家丁们应着,把柴房的门锁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柴房里只剩下沈六儿一个人,黑暗中,只有角落里的棉衣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她挣扎了几下,绳子捆得太紧,根本动弹不得。
脸颊还在疼,心里却更凉。她是不是太傻了?明明只是想躲个债,却偏偏卷进这种杀头的案子里。沈砚之会来救她吗?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这是圈套……
可万一他不来呢?
沈六儿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嘴角的血丝,又咸又涩。她想起老夫人慈祥的笑,想起雪狼毛茸茸的脑袋,甚至想起沈砚之那张冷冰冰的脸……要是能回去,她再也不耍小聪明了,就在将军府好好伺候老夫人,哪怕天天去厨房择菜都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闪了进来,手里提着剑,月光透过门缝照在他脸上,正是沈砚之。
“将军!”沈六儿又惊又喜,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沈砚之快步走到她身边,挥剑斩断绳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沈六儿揉着被捆麻的手腕,看着他额角的汗珠,“你怎么来了?这是圈套……”
“我知道。”沈砚之扶起她,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但我不能让你有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进沈六儿的心里。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说话。
“别愣着了,快走。”沈砚之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刚跑出柴房,就听见外面传来张承德的大笑:“沈砚之,你果然来了!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火把瞬间亮起,照亮了整个后院,张承德带着家丁围了上来,手里都拿着武器。
“把他们拿下!”张承德喊道。
沈砚之把沈六儿护在身后,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就凭你们?”
他剑法凌厉,身形如电,不过片刻功夫,就把冲上来的几个家丁打倒在地。张承德吓得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喊:“给我上!抓住他们有重赏!”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
“圣旨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张承德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沈砚之。
只见一个太监提着圣旨,在禁军的护卫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正是张承德的叔叔,张御史。
“张承德接旨!”太监展开圣旨,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张承德勾结官员,克扣军需,以次充好,罪大恶极,着即拿下,打入天牢,秋后问斩!钦此!”
张承德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不……不可能……叔叔,救我啊!”
张御史背对着他,连头都没回。
太监念完圣旨,对沈砚之拱了拱手:“沈将军,皇上已知晓您查案之事,特命奴才前来相助。这些是从张府搜出的证据,还有这位……”他看向张御史,“张御史已将同党供出,其中就有兵部的王大人。”
沈砚之拱手道:“有劳公公。”
沈六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砚之早就布好了局。他不仅查到了王大人,还请动了圣旨,甚至连张御史都被策反了。刚才去柴房救她,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
张承德被禁军拖走时,还在疯狂地喊着:“是你!沈六儿!是你害我!”
沈六儿缩了缩脖子,往沈砚之身后躲了躲。
处理完张府的事,沈砚之带着沈六儿回将军府。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快到府门口时,沈六儿忍不住开口:“将军,你早就知道张御史会反水?”
“嗯。”沈砚之点头,“张御史虽是张承德的叔叔,但为人还算正直,只是被亲情裹挟。我把证据给他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账本和碎布……”
“都是引子。”沈砚之侧过脸看她,月光照亮他眼底的笑意,“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发现那些棉衣,我还没那么快找到确凿的证据。”
沈六儿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没做什么……”
回到将军府,老夫人早就等在正厅,见他们回来,赶紧拉着沈六儿的手:“六儿,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老夫人,让您担心了。”沈六儿抱着老夫人的胳膊,眼眶红红的。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又瞪了沈砚之一眼:“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要是六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沈砚之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孙儿的错。”
折腾了一夜,沈六儿早就累坏了,老夫人让她赶紧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沈六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张承德被抓走的样子,想起沈砚之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她好像……不再是那个只想躲债的小骗子了。
第二天一早,沈六儿去给老夫人请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沈砚之的声音。
“……所以,那批棉衣已经重新赶制,不日就能送往北境。王大人和相关人等也都已被革职查办。”
“那就好。”老夫人的声音,“对了,六儿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沈六儿的脚步顿住了,心里有点紧张。
沈砚之沉默了片刻,才道:“她救过孙儿一次,又帮了这么大的忙,孙儿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六儿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在敲鼓。
他想干什么?会不会把她赶走?还是……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六儿姑娘,老夫人让您进去呢!”
沈六儿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沈砚之和老夫人都看着她,老夫人脸上带着笑,沈砚之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六儿,”老夫人拉过她的手,“你在张府受苦了。如今案子结了,你也该想想自己的将来了。”
沈六儿低下头:“我……我想留在将军府,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笑了,看向沈砚之:“你看,这孩子多懂事。”
沈砚之看着沈六儿,突然开口:“沈六儿,其实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沈六儿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沈砚之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沈记布庄的沈老三,根本没有女儿。你爹,其实是前几年因弹劾贪官被罢官的李御史,对吗?”
沈六儿的脸瞬间白了,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