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小小被林疏半扶着往偏殿走时，脚步还有些发飘，裙角蹭过廊下的青石板，带起细碎的凉意。
她的眼尾还洇着未褪尽的红，沾着泪痕的睫毛被晚风拂得轻轻颤了颤，像沾了露的蝶翅，又软又倦。
林疏的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腕上，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像握着一小块温玉。
进了偏殿，暖香混着熏炉里浅浅的松烟味裹住了两人，林疏扶着她在榻边坐下，弯腰替她褪了沾着水汽的软靴，又取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薄毯，轻轻覆在她膝上。
等暮小小躺进铺着软绒的被褥里，林疏才侧身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擦过她微凉的脸颊时，还能触到未干的泪痕，像落了颗碎在皮肤上的星。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混着殿外的风声，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浸着月光般温软，抚平了暮小小心底的委屈。
眼皮坠着倦意，裹着酸涩，意识渐沉，转瞬坠入浅眠，梦里没有晚风、竹影，也没有那抹安心的青衫，只剩无边的琉璃白，冷冽却不刺骨。
光线均匀洒落，脚下折射细碎银辉，指尖触处微凉细腻，按压时泛开淡淡白晕。空气无嗅，静得能听见心跳，时间仿佛停滞。
暮小小心头漫上浓重的茫然，眉头微蹙，眼底蒙着一层无措的薄雾，下意识迈开脚步奔跑。
发丝随着动作轻扬，裙摆扫过脚下泛着银辉的白，她像在追寻什么，却又说不清目标，只觉周遭的白在眼前飞速流动，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空落。
突然，一道机械音骤然炸响，穿透死寂的白，比往日沉凝数倍，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是系统的声音！暮小小猛地顿住脚步，奔跑的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扶住虚空，眼底的茫然瞬间被惊惶取代。
她攥紧衣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望向白茫茫的虚空问道：“系统……如果我真的集齐了七刃，完成了任务，我离开之后，这个小说世界……是不是就会崩坏？”
“是。”系统的机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一块冰冷的金属，砸在暮小小心上。
她瞳孔微缩，指尖攥得更紧，衣角几乎被揉皱，声音里的颤抖愈发明显：“那……第七刃的线索呢？你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找它？”
虚空里沉默了片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却避开了她的问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若想拿到第七刃，你需要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那道机械音便像被风吹散般渐渐淡去，最终彻底消失在这片纯白之中。周遭重归死寂，只剩下暮小小一个人站在无边的白里，方才的惊惶还未褪去，又被浓重的迷茫裹住。
她双腿一软，缓缓蹲下身，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幼兽。
原本刺眼的白光渐渐黯淡，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又冰冷地将她包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微光透过眼睑时，暮小小猛地睁开眼——偏殿的窗棂外，天已经亮了，晨光洒在被褥上，带着淡淡的暖意，仿佛昨夜的梦境，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偏殿的晨光虽暖，却驱不散暮小小心底的阴霾。她怔怔地坐在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上的绣纹，系统那句“需要付出代价”和“世界会崩坏”的断言，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让她茫然无措。
既不知第七刃的线索何在，又无法接受自己的离开会摧毁这个有林疏、有阿狸的世界，思来想去，终是没有半分头绪。
索性起身披了外衣，悄悄走出偏殿。女儿国的皇宫比她想象中更显雅致，朱红廊柱旁爬着翠绿的藤蔓，庭院里种满了不知名的繁花，晨露未干，沾在花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轻缓，眼神却有些涣散，连身旁路过的宫女屈膝行礼，都未曾察觉，只是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一路走到了御花园的湖心亭旁。
她正望着湖面涟漪出神，肩头忽然落下一抹温软的触感。暮小小心头一惊，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像受惊的小鹿般僵了片刻，才缓缓转过头——原来是国主。
国主脸上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先前错把凌璃当作隐患的芥蒂早已消散，如今只剩对暮小小本人的善意。
她主动迈步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暮小小的肩膀，语气亲昵又带着几分关切：“小小，你怎么在这里？大清早的一个人发呆，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暮小小肩头的触感还未散去，望着国主温和的眼眸，又下意识瞥了眼一旁垂首侍立的宫女，指尖微微蜷缩。
她心底压着梦境里的秘密，实在不便当众言说，沉吟片刻，抬眼望向国主，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国主，可否随我到不远处的湖心亭，容我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国主见状，会意地点点头，抬手对身旁的宫女轻声吩咐：“你们在此等候，无需跟随。”宫女们齐齐屈膝应诺，恭敬地留在原地。
随后，国主伴着暮小小一同走向不远处的湖心亭。晨光为亭台镀上一层柔光，朱红的亭柱爬着几缕淡绿藤蔓，亭顶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亭内石桌石凳被晨露浸润得微凉，湖面水汽氤氲，带着清甜的草木气息，微风拂过，涟漪轻晃，将岸边的柳影揉碎在水中，静谧又清新。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晨风吹拂着暮小小的发丝，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纷乱，缓缓开口：“国主，您或许听过七刃的传说。它们并非寻常宝物，而是维系这世间平衡的关键，如今我已寻得六刃，可最后一刃……却始终没有头绪。”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沉重：“更重要的是，集齐七刃完成任务后，我的离开或许会让这个世界崩坏。我既想找到最后一刃，又怕亲手摧毁这里的一切，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国主静静听着，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边缘，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似是沉湎进遥远的回忆，神色愈发凝重。
待暮小小话音落下，国主沉默了片刻，忽然缓缓站起身。晨光洒在她明黄色的宫装上，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语气却带着几分悠远的怅然，缓缓道：“关于七刃，我幼时曾在皇室秘录中见过记载……但在说第七刃之前，你可知晓，林疏的身世？”
暮小小心头一震，茫然摇头。
晨风吹过湖心亭，带着湖面的微凉，将亭柱上的藤蔓吹得轻晃，也吹不散暮小小眼底的怔忡，只留下满室未说尽的悬念，在晨光里静静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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