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阿狸！醒醒！”暮小小跪在摇晃的船板上，掌心被船舷的湿冷硌得发疼，她拼命摇晃着两人的肩膀，指尖掐上沈砚的人中时，能感觉到他下颌的冷汗像细流一样淌过她的指缝，砸在船板上，晕开一小片带着凉意的湿痕。
沈砚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抱着虚空的手臂却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空气里，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一件一碰就碎的珍宝，连呼吸都带着破碎的颤抖。
阿狸蜷缩在船舱角落，尾巴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团，耳朵耷拉着贴在头顶，尾巴尖的绒毛被冷汗打湿，一绺一绺地黏在一起。他嘴里反复喃喃着“对不起……再快一点……”，声音轻得像风里的碎絮，却满是撕心裂肺的绝望，每一个字都裹着化不开的遗憾，听得暮小小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发紧。
暮小小看着两人痛苦的模样，鼻尖一阵发酸，眼眶瞬间红了——她不知道沈砚的幻境里是怎样的血色与悔恨，也不知道阿狸的幻境里藏着怎样的错过与自责，但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灵魂正在被幻境一点点啃噬，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永远困在自己的执念里，再也醒不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眼底的湿意，指尖死死攥住船板的木纹，粗糙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想起自己写过无数次的“清心破幻”剧情，那些主角在幻境里靠着本心挣破迷障的片段，此刻像一道光，照进了她慌乱的心里。
幻境再真，也只是人心的倒影……”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指尖抚上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那是属于她的、没有被欲望裹挟的本心，“他们的执念是枷锁，但也是钥匙，只要能触碰到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能把他们拉回来……”
暮小小擦了擦眼角的湿痕，心里的焦急让她下意识催动了丹田的灵力——她本想借着灵力放大声音，却没想到一股温和的莹白光芒从掌心溢出，顺着她触碰沈砚肩头的指尖，悄然钻进了他的意识里。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船板与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雪地，沈砚正抱着凌璃渐渐冰冷的身体，玄铁刀“哐当”掉在雪地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砚！”暮小小快步冲过去，伸手想拉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虚影——她真的进入了沈砚的幻境。
沈砚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一遍遍抚摸着凌璃的脸颊，眼底的痛苦像要将他吞噬：“是我……是我杀了你……”
暮小小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蹲下身，用虚影的指尖轻轻覆在沈砚的手背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沈砚，你看看我！凌璃没有死在你手里，那是幻境！她从来没有怪过你，她要你活着，要你找到残片，要你……放下过去！”
她的声音像一道暖流，钻进沈砚混沌的意识里，他抱着凌璃的手臂微微一僵，缓缓抬起头，眼底的血色渐渐褪去，看向暮小小虚影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小小……”他喃喃着，怀里的凌璃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雪地也开始摇晃，“我……”
“跟我走。”暮小小伸手牵住他的手腕，莹白的灵力裹住他的意识，“我们还要找残片，还要去忘川渡，凌璃在等你。”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终于松开了怀里的虚空，跟着暮小小的虚影一步步走出雪地，身后的幻境像碎掉的镜子，一点点消散。
回到船舱，沈砚的睫毛剧烈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看向暮小小的目光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激。
暮小小来不及松口气，又将灵力探向蜷缩在角落的阿狸——这一次，她主动催动灵力，眼前瞬间变成了昆仑仙宗的坟地，阿狸正跪在凌璃的墓前，额头磕得满是血痕。
“阿狸！”暮小小走到他身边，虚影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凌璃没有走，她就在你心里，你要是一直困在这里，她会难过的！”
阿狸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他伸出手，想去碰暮小小的虚影，却扑了个空，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我……我想回去……”
“跟我走。”暮小小牵住他的手腕莹白的灵力将他包裹，阿狸咬着嘴唇，终于站起身，跟着暮小小的虚影走出坟地，身后的幻境渐渐瓦解，露出船舱里熟悉的船板。
当阿狸睁开眼睛，看到沈砚和暮小小都在身边时，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尾巴紧紧缠上暮小小的手腕，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暮小小看着两人渐渐舒缓的神色，终于松了口气，掌心的莹白光芒缓缓散去——原来，用本心的灵力，真的能闯进别人的幻境，将执念里的人拉出来。
船身破开幻境的涟漪，稳稳滑入平静的水域。沈砚僵坐在船头，指尖还残留着幻境里那股蚀骨的寒意，却忽地觉出脸颊一片湿热——不知何时，眼泪竟悄无声息地爬了满脸。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偏过头，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抹，耳尖都泛了红，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什么……什么也没有，海风大，吹的。”
船尾的阿狸把他这窘迫模样尽收眼底，却没心思调侃。它垂着脑袋，橙红色的毛发蔫蔫地贴在身上，尾巴有气无力地搭在船沿。方才幻境里，它看见暮小小身陷险境时，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此刻劫后余生，那股后怕与委屈混在一起，堵得它难受极了。
暮小小走到船尾，在阿狸身边蹲下。她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阿狸的头顶，一下一下，顺着那柔软的橙红色毛发慢慢摩挲。
“没事了，”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我们都出来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阿狸蹭了蹭她的掌心，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宣泄后怕。
沈砚偷偷瞥了眼船尾那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指尖的凉意散了些，心里那片被幻境搅乱的混沌，也因这静谧又温暖的画面，渐渐清明起来。
船载着三人，朝着远方的微光悠悠前行，水面漾开的波纹，都似染了层温柔的暖光。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停住，雾气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眼前出现了一座浮在水面的石亭，亭子里坐着一位穿青衫的女子，发间插着一支水草做的簪子，正含笑看着他们。
“终于等到没有被欲望困住的人了。”女子的声音像涧水一样清冽，“我是忘川渡的守刃人，第二刃便藏在此地，它只给能守住本心、不被欲望裹挟的人。
你们能穿过这层幻雾，已是难得——尤其是你。”她的目光落在暮小小身上，“你的欲望很简单，却最纯粹，没有执念，只有牵挂，这样的心，才能接住第二刃的力量。”
女子抬手一挥，一枚泛着浅绿光泽的残片从石亭的石柱中飘出，缓缓落在暮小小掌心。残片刚一触碰她的指尖，便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将船舱照得透亮，也轻轻覆在沈砚和阿狸身上，两人身上的紧绷气息渐渐舒缓下来。
“第二刃认主了。”守刃人笑着点头，“它会指引你们找到剩下的残片，守住本心，前路便不会迷茫。”
船儿划破忘川渡氤氲的水汽，载着三人缓缓驶向岸边。待踏上坚实的土地，回望那忘川渡深处，星辰般的光芒如细碎的宝石，仍在幽暗里若隐若现，似在无声指引着下一段征程的方向。
一路行来，经寒水涧、幻境和忘川渡，三人指尖发凉，眼底满是倦意。彼此对望一眼，便心照不宣地往星月阁去——那里能卸下风尘，养足精神，再去追忘川渡深处的星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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