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说话。”墨燃垂着眼眸,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运功疗伤上,侧影在跳跃的烛光里勾勒出专注而认真的轮廓。
那温热的、带着蓬勃生机的灵力如春溪般持续不断地淌过阴寒刺骨的瘀伤,所到之处,冰封的痛楚开始一点点松动,化作一种酸胀的、却带着生机的暖意。
那暖意并不强烈,却执着地渗透进每一寸被毒素侵蚀的经络,驱散着彻骨的寒意。
对抗的力道渐渐松懈下来。
楚晚宁终是松开了那攥得指节发白、紧握着天问藤柄的手。
细微的“咔哒”一声,藤蔓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专注的面容,任由那股暖流在自己体内运行,与自己紊乱的灵力慢慢交融,共同对抗着毒素。
殿内一时只剩下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夜风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轻轻拂过殿外那株繁茂的海棠,带落几片绯色花瓣,从敞开的窗棂悠悠飘入,落在青石地上,如同无声的点缀。
墨燃的灵力消耗甚巨,额角也见了汗,但他掌心的暖意未曾有片刻中断。
他凝视着那片在灵力作用下,青紫色泽似乎略微淡去了一分的伤处,心头稍安,带着笑意的低语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轻柔,如同耳畔的呢喃:
“责罚弟子甘之如饴。”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楚晚宁的心底漾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甘之如饴……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地点却是在他那冷清的红莲水榭之外。
那时墨燃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因为笨手笨脚打翻了王夫人调配药草的玉杵,被他罚抄经文。
那少年抄完后,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指尖被一种剧毒药草划破了一道小口,沁出了黑血。
那时,这孩子也是这般,不由分说地捧起他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心疼,用清水小心翼翼地冲洗后,便低下头,对着那微小的伤口轻轻吹气,一边吹一边嘟囔:“师尊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反应的?似乎是立刻抽回了手,板着脸斥责他“不成体统”、“多此一举”,将那满脸担忧的少年赶走了。
可那时,指尖残留的、被温热气息拂过的微痒触感,和少年眼中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关切,却在此刻,与眼前这张成熟坚毅了许多的面容,与掌心这沉稳而持续的暖流,缓缓重叠。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紧绷的脊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依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楚晚宁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一直紧蹙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分。
他任由那温暖的灵力包裹着伤处,驱散着彻骨的寒意和剧痛,也任由那段久远的、带着暖意的记忆,悄然漫上心头。
墨燃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体的放松,心中一定,更加专注地催动灵力。
殿外,海棠花的幽香随风潜入,与殿内淡淡的药草香、墨香混合在一起,氤氲出一种奇异的、宁静而缱绻的氛围。
夜色,还很长,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方烛火摇曳的殿宇内,僵持被打破,坚冰在消融,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师徒二人之间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