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棂,在青石地砖上拖曳出斜长的光影。
红莲水榭烛火未燃,唯有这最后的天光勉强照亮一隅,将殿中陈设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哀伤的金边。
楚晚宁静坐于榻上,阖目凝神,衣袂如云铺展,在渐浓的暮色里,他像一尊即将融入黑暗的白玉雕像,清冷,易碎。
他看似从容,实则体内灵力正与一股阴寒刁钻的剧毒殊死相搏。
那毒如附骨之疽,沿着经络血脉蜿蜒上行,所过之处,冰封针刺般的痛楚层层叠叠地蔓延开。
左腿小腿处,一片青紫已蔓延至膝下,色泽深重,宛若被浓墨浸透的宣纸,在素白肌肤上绽开狰狞而妖异的花。
毒素与灵力交锋的战场就在他的经脉之中,每一次冲击都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鬓边几缕墨发。
墨燃抄的这本新发很厚,狼毫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墨迹已铺展了十数页,却才堪堪完成三分之一。
他揉了揉因长时间握笔而发酸的手腕,习惯性地抬眼,目光穿透屏风朦胧的影绰,落在那个端坐的身影上。
殿内光线愈发昏暗,他看得并不真切,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竭力压抑却依旧逸散出的灵力波动,紊乱而挣扎。
他心头一紧,搁下笔,悄然起身,走近了,才真切看到楚晚宁额角、鼻尖沁出的汗珠,在残余的天光和即将燃尽的夕阳余光下,闪着碎晶似的光,脆弱得让人心惊。
“回去吧。”楚晚宁并未睁眼,却感知到了他的靠近。
他开口,声线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寒潭静水,然而尾音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如蛛网裂隙,泄露了他正承受的苦楚。
他广袖下的指节因隐忍而死死攥住,骨节泛出青白色,呼吸的节奏早已紊乱,胸膛细微而急促地起伏着,却仍强撑着端坐的姿态,如一棵负了雪的孤松,倔强地挺立在悬崖边缘。
墨燃的心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不再犹豫,疾步近前,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师尊,让弟子看看您的伤。”
“不必。”楚晚宁侧身欲避,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
但墨燃已不由分说地俯身,轻轻掀开了那袭层叠如云的白衣下摆。
当那片狰狞的青紫彻底暴露在视线中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那瘀血色泽深重,几乎透出紫黑色,肿胀的皮肤绷得发亮,仿佛下一刻,内里郁结的毒血就要冲破这层薄薄的阻碍,喷溅而出。
阴寒的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伤处周围,连附近的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分。
他立刻单膝跪地,甚至顾不上拂去衣摆沾染的尘埃,掌心迅速凝聚起温润平和的灵力,那灵力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小心翼翼地、轻轻覆上那截冰冷而肿胀的小腿。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直窜而上,同时,楚晚宁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
“墨微雨!”喝止声陡然扬起,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是狼狈的慌乱。
楚晚宁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此刻漾开了剧烈的水纹,颈侧、耳后乃至脸颊,霎时染上了大片急促的胭脂色。
他挣扎着便要退开,指尖灵光一闪,本命神武“天问”那熟悉的红色光索已然开始流转,带着警告的嗡鸣。
“别动!”墨燃手上力道收紧三分,不是禁锢,而是带着一种沉稳的坚持,阻止了他的退避。
然而在那可怖的瘀伤处,他掌心的力道却又化作了极致的轻柔,带着灵力的推拿缓慢而坚定,试图化开那僵死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