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西郊的石子路，远处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心里一紧，转头却看见宫里的内侍骑着马奔来，见到我便翻身下马，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耽搁的意味：“苏大小姐，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入宫？”我愣住了，手里的灯笼差点晃掉，“可是……为何突然宣我？”
内侍垂着眼，只道：“具体事宜，奴婢也不知，还请大小姐速速随奴婢启程，陛下还在等着呢。”
我和春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这时候入宫，十有八九是为了御史弹劾靖王的事。可靖王的邀约还没赴，怎么就先被陛下召了去？
“小姐，要不我去告诉林公子一声？”春桃急道。
“来不及了。”我攥紧裙摆，“你先回府，让管家派人去林府传个信，说我被陛下宣入宫了，让他别担心。”说着便跟着内侍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入宫时天色已全黑。宫灯沿着宫道一路延伸，映得朱红宫墙格外肃穆。跟着内侍穿过一道道宫门，最终停在御书房外。
“苏大小姐，您在此等候，奴婢进去通传。”
我站在廊下，手心直冒冷汗。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里面偶尔传来的翻书声。没过多久，内侍出来传话：“陛下让您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摆，低着头走了进去。御座上的陛下穿着常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见我进来，便放下奏折，语气平淡：“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缓缓抬头，不敢直视陛下的目光，只觉得那道视线像带着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听说前几日赏花宴上，靖王给你送了支梅花簪？”陛下开门见山，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心里一沉，立刻屈膝行礼：“回陛下，确有此事。只是那簪子并非王爷特意相赠，而是臣女前日在城外寺庙偶遇王爷，帮王爷寻回了遗落的玉佩，王爷为表谢意，才将簪子送给臣女做回礼。臣女深知此簪贵重，本不敢收，可王爷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臣女才勉强收下，想着日后寻个机会，再用同等价值的物件回赠王爷，了却这份人情。”
我刻意把“偶遇”“寻回玉佩”“日后回赠”这几点说清楚，既解释了簪子的由来，又表明自己没有攀附靖王的心思。
陛下听了，没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奏折——正是御史弹劾靖王的那本。他翻了两页，抬头问：“那你可知，御史参靖王‘私赠贵女定情之物，有失皇子体统’？”
“臣女也是方才入宫前，才隐约听内侍提了一句，心里正惶恐不安。”我声音微微发颤，却始终保持着镇定，“臣女万万没想到，一件寻常的回礼，竟会被传成这样。若是早知道会给王爷带来麻烦，臣女说什么也不会收下那簪子。”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皇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盏茶，笑着对陛下说：“陛下，臣妾刚泡了您爱喝的龙井，正好苏大小姐也在，不如一起尝尝？”说着便把茶递给陛下，又给我递了一杯，“苏大小姐别慌，陛下只是问问情况，没别的意思。”
我接过茶，心里却更警惕了——皇后这时候进来，是想帮我，还是想添乱？
陛下喝了口茶，看向我：“朕看你也不像不懂规矩的孩子，只是这事闹得朝野都知道了，总得有个说法。你说说，这事该怎么解决，才能既不损靖王的体面，又不让御史觉得朕偏袒皇子？”
这个问题像个烫手山芋，回答不好，要么得罪靖王，要么让陛下觉得我敷衍。我脑子飞快转动，忽然想起赏花宴上林砚之说的“配素银小饰”的话，心里有了主意。
“回陛下，臣女倒有个想法。”我抬起头，语气诚恳，“臣女明日便让人把梅花簪送到靖王府，就说‘此簪太过贵重，臣女无福消受，且近日流言四起，臣女不愿因一己之私，给王爷带来更多非议’。同时，臣女会让家父在朝堂上说明，那日臣女帮王爷寻回的玉佩，是先父当年随陛下出征时，陛下赏赐的信物，臣女寻回玉佩，也是出于对先父的敬重，并非刻意与王爷结交。这样一来，既还了王爷的人情，又能让众人知道，臣女与王爷之间，并无逾矩之事。”
我特意提起“先父”和“陛下赏赐的玉佩”，一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动机纯粹，二是抬出陛下，让他不好反驳。
陛下听了，眼睛亮了亮，看向皇后：“皇后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皇后笑着点头：“臣妾觉得甚好。苏大小姐既顾全了靖王的体面，又澄清了流言，还念及先父的恩情，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陛下满意地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朕会让人跟御史说明情况，这事便到此为止。你回去吧，往后行事，多注意些分寸。”
“谢陛下恩典！”我连忙屈膝行礼，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走出御书房时，夜色更浓了。宫灯的光映在我脸上，我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这场入宫召见，竟比想象中顺利——原来有时候，只要抓住“情理”二字，再棘手的问题，也能巧妙化解。
刚出宫门，就看见林砚之骑着马等在不远处。他见到我，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怎么样？陛下没为难你吧？”
我笑着摇头：“没事了，问题已经解决了。对了，靖王那边……”
“靖王的事你不用管了。”林砚之打断我，“方才我已经让人去破庙给靖王传了信，说你被陛下宣入宫，他应该不会再等了。倒是你，明日送簪子去靖王府，可得小心，最好让管家陪着去。”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这场风波，总算是暂时平息了。只是我知道，苏雨柔和皇后那边，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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