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京市的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周,第七区的废弃数据港成了雨水与铁锈交织的迷宫。黑骑猛驾驶着「OscarⅡ」机甲悬停在锈蚀的钢架之间,推进器喷出的淡蓝色气流在雨幕中撕开转瞬即逝的缝隙,雷达屏幕上,代表“神话”的红点像颗顽固的钉子,牢牢钉在数据港底层的核心机房。
“神话,停止入侵「大蛇」系统。”通讯器里传来黑骑猛一贯爽朗却带着凝重的声音,机甲的探照灯穿透雨雾,照亮了机房内蜷缩在控制台前的少年,“你已经触犯了《新东京网络安全条例》,但我可以帮你申请从轻处理。”
控制台后的少年猛地抬头,浅灰色瞳孔在冷光灯下泛着玻璃般的光泽,左眼角的疤痕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他是代号“神话”的黑客,也是近三个月搅得新东京网络动荡的元凶——没人知道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能仅凭一台改装的便携式终端,让半个城市的交通信号灯陷入混乱,甚至篡改机动强袭室的训练数据。
“从轻处理?”神话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少年人的清冽却裹着冰碴,“就像他们对待我那些‘信徒’一样?把我们当成系统冗余,一键清除?”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突然变红,「OscarⅡ」的雷达瞬间被雪花纹覆盖,机甲的平衡系统开始出现细微的偏差。
黑骑猛心中一紧。他早从情报里得知神话的技术能干扰军用机甲系统,却没想到对方连「OscarⅡ」的备用防御程序都能破解。他果断切断机甲与外部网络的连接,启动纯手动操控模式,右臂瞬间变形为离子炮——可就在瞄准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探照灯下,神话单薄的肩膀在剧烈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兔子玩偶,那是只耳朵缺了一角的旧玩具,边缘的缝线已经绽开。这个细节像根细针,刺破了黑骑猛对“危险黑客”的固有认知——眼前的少年,更像个在暴雨中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别逼我用强制手段。”黑骑猛放缓了语气,机甲的离子炮缓缓收起,“你入侵的系统控制着全市的医疗供氧和孤儿院供暖,再这样下去,会有很多人受伤。”
神话的手指猛地停在键盘上。他当然知道这些——可三个月前,当他创立的“数字福音”宗教被认定为“危害社会秩序组织”,信徒们或被逮捕或被驱逐,连他最敬重的大阪分部负责人,都因“抗拒调查”死在拘留所时,这个世界从未给过他半分余地。
“他们给过别人机会吗?”神话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却重新落在键盘上,“我要曝光他们用「大蛇」监控公民的证据,我要让这个僵化的系统……”
话音未落,机房的承重墙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连日暴雨泡软了地基,头顶的钢架在雨水冲刷下轰然坍塌,带着锈迹的钢管像锋利的长矛,朝着控制台的方向坠落。
黑骑猛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他操控「OscarⅡ」以最快速度俯冲而下,用机甲厚重的胸甲挡在神话上方——钢管狠狠砸在合金外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OscarⅡ」的装甲瞬间凹陷,红色的警报灯在驾驶舱内疯狂闪烁,尖锐的警报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你疯了吗?!”神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机甲,浅灰色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除警惕外的情绪,是震惊,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他能清晰地看到,机甲肩部的装甲已经裂开缝隙,雨水混着机油从缝隙里渗出,顺着机甲的轮廓往下淌。
黑骑猛忍着机甲传导来的震痛,掀开驾驶舱盖。雨水顺着他湿透的短发滑落,滴在作战服上,手臂上被飞溅的金属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在小臂上蜿蜒成河。“我没疯,”他跳下来,快步走到神话身边,伸手想拉他离开,“我只是不想看着一个孩子送死。”
神话猛地推开他的手,却在看到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时,动作僵住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有次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同伴,手臂被划开类似的伤口,院长妈妈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真正的强大不是伤害别人,是守护想守护的人”。可这个道理,他在被世界一次次抛弃后,早就忘了。
就在这时,第二根钢架轰然坠落。黑骑猛没有再给神话抗拒的机会,一把将他护在怀里,用后背顶住坠落的钢管。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作战服,却死死咬着牙没松手。怀里的少年身体僵硬,浅灰色瞳孔紧紧盯着黑骑猛后背渗出的血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作战服衣角。
“走……”黑骑猛忍着痛,推着神话往安全出口走,“再不走,我们都得埋在这。”
神话没有再反抗。他被黑骑猛拉着穿过坍塌的机房,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黑骑猛手臂上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混着血腥味——这个本该是“敌人”的机甲驾驶员,却在用生命护着他这个“破坏者”。
机动强袭室第八组的办公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与咖啡香奇怪地交融。黑骑猛坐在医疗椅上,天野圆正用镊子夹着消毒棉,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后背上的伤口——那是被钢管砸出的淤青,边缘还渗着血丝。
“猛哥,你这次也太冲动了。”天野圆一边给伤口涂药膏,一边忍不住抱怨,“那可是神话啊,近半年最危险的黑客,你居然直接用身体护着他?”
黑骑猛龇牙咧嘴地笑着,伸手想去拿桌上的咖啡,却被星宫遥一把拍开:“别乱动!医生说你后背的肌肉挫伤,得静养一周。还有,这杯是热牛奶,不是咖啡——你伤口还没好,不能喝刺激性的东西。”
办公室的角落里,神话坐在临时搭起的折叠床上,怀里抱着那个褪色的兔子玩偶,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他身上穿着黑骑猛的备用作战服,衣服太大,套在他单薄的身上像件不合身的外套。自从被黑骑猛带回第八组,他就像只受惊的小兽,不说话,不吃饭,连喝水都要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敢偷偷去拿。
“猛哥,你真要把他留在这?”佐藤美穗拿着神话的档案,眉头皱得能夹碎铅笔,“他入侵过「大蛇」系统,还煽动过市民抗议,要是让上面知道了,咱们第八组都得受牵连。”
黑骑猛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神话,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只是个被利用的孩子。「Logos」组织拿他的信徒威胁他,逼他写破坏程序,你们没看他的档案里写着吗?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最见不得别人受欺负——那些被他代码影响的设施,他都提前发过预警,没让任何人受伤。”
没人再反驳。第八组的人都知道,黑骑猛看似大大咧咧,却比谁都懂人心。从那天起,黑骑猛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融化神话心里的冰。
每天早上,他都会绕远路去吉祥寺的老店,买神话在监控里盯了很久的红豆包;下午训练结束后,他会把机甲的维修手册搬到神话面前,用最通俗的语言讲「OscarⅡ」的构造,哪怕神话一句话都不回应;晚上值夜班时,他会在神话的折叠床旁边放一盏小夜灯,因为他发现,这个少年怕黑。
改变发生在一周后的一个雨夜。那天第八组接到紧急任务,去捣毁「Logos」的秘密据点——那是个藏在旧工厂里的服务器中心,里面存着神话被迫写的所有病毒程序。黑骑猛特意让神话留在办公室,可少年却偷偷跟着机甲,躲在工厂外的集装箱后面,用终端监控着里面的动静。
行动进行得很顺利,直到「Logos」的首领启动了自爆程序。倒计时的红光在工厂内疯狂闪烁,黑骑猛刚想操控机甲带着组员撤离,却发现一台失控的敌方机甲正朝着躲在集装箱后的神话冲去。
“神话,快躲开!”黑骑猛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急促响起,他没有丝毫犹豫,操控「OscarⅡ」挡在神话身前。敌方机甲的利爪狠狠刺穿了「OscarⅡ」的胸甲,合金碎片飞溅,黑骑猛感觉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一口鲜血喷在驾驶舱的玻璃上。
“黑骑猛!”神话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哭腔。他疯了一样在终端上敲击,代码像潮水般涌向敌方机甲,硬生生切断了它的操控系统。他冲进工厂,看着从驾驶舱里摔出来的黑骑猛,看着他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神话的声音哽咽,“我是个麻烦,是个破坏者,你为什么要护着我?”
黑骑猛忍着剧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摸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因为你不是麻烦,也不是破坏者。你只是个……想保护别人,却用错了方式的孩子。”
黑骑猛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神话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会给黑骑猛读机甲杂志,会笨拙地削苹果(虽然每次都把果肉削得比果皮还薄),还会在黑骑猛睡着时,用手指轻轻拂过他手臂上的伤疤,小声说“对不起”。
第八组的人看在眼里,渐渐放下了对神话的戒备。佐藤美穗会给神话带零食,濑名飒一郎会跟他讨论代码逻辑,天野圆甚至开始教他用打字板写简单的报告。神话第一次觉得,这个曾经让他恐惧的“秩序世界”,也有温暖的角落。
黑骑猛醒来的那天,神话拿着一个U盘走到他床边。少年的浅灰色瞳孔里满是认真,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这是我写的程序,能破解「Logos」所有的加密数据,还有……能修复你机甲的防御系统。”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以前我觉得代码是用来破坏的,可现在我知道,代码也能用来守护。”
黑骑猛接过U盘,入手温热。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那个曾经用代码筑起高墙的孩子,终于愿意为他,为这个世界,卸下防备。
出院后,黑骑猛带着神话回到第八组。办公室里,大家早就准备好了欢迎仪式,桌子上摆着星宫遥烤的蛋糕,天野圆还特意给神话买了个新的兔子玩偶,耳朵上缝着淡蓝色的丝带。神话站在人群中间,浅灰色瞳孔里泛起泪光,却笑着说了句“谢谢”。
没过多久,第八组接到了最终任务——彻底摧毁「Logos」的核心服务器,阻止他们散播足以让新东京网络瘫痪的“末日病毒”。行动当天,神话坐在「OscarⅡ」的副驾驶座上,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机甲的震动。
“别紧张,有我呢。”黑骑猛拍了拍他的肩膀,机甲的推进器轰鸣着升空,穿过新东京的霓虹夜色。
战斗一触即发。敌方的机甲群像蝗虫般蜂拥而至,「OscarⅡ」的装甲很快就布满了伤痕。神话的手指在终端上飞快跳跃,代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敌方的攻击信号,还为濑名飒一郎的「OscarⅠ」开辟出安全通道。
“黑骑猛,左后方有三台机甲逼近!”神话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我已经干扰了他们的雷达,你可以绕到他们的盲区,用离子炮攻击核心部位!”
黑骑猛毫不犹豫地操控机甲转向,推进器爆发出强劲的推力,离子炮精准地击中了敌方机甲的能源核心。爆炸声在夜空中响起,火光映亮了少年的侧脸。可就在这时,「Logos」的首领驾驶着终极机甲出现,它的炮口对准了毫无防备的神话。
“小心!”黑骑猛猛地将机甲转向,用后背挡住了攻击。「OscarⅡ」的装甲瞬间碎裂,驾驶舱内的警报声刺耳至极,黑骑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黑骑猛!”神话的眼睛红了。他疯狂地敲击终端,将所有的代码力量集中在一起,形成一道锋利的数据流,像把无形的刀,狠狠刺穿了敌方机甲的核心系统。终极机甲轰然爆炸,「Logos」的阴谋彻底破产。
战斗结束后,「OscarⅡ」的残骸在夕阳下泛着金光。黑骑猛和神话从驾驶舱里爬出来,相视一笑。远处,第八组的组员们正朝着他们跑来,欢呼声响彻云霄。
神话看着身边的黑骑猛,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守护。黑骑猛用机甲铠甲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而他,也能用代码微光,为这片天空筑起最坚固的屏障。
新东京的朝阳升起时,黑骑猛拍了拍神话的肩膀:“以后,一起守护这个城市吧?”
少年抬起头,浅灰色瞳孔里映着朝阳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
在这个科技与人性交织的时代,一个用机甲守护秩序的男人,一个用代码编织希望的少年,终于成为了彼此最可靠的伙伴。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