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文武百官列立紫宸殿内，季秋玲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文官队列里的司马彦宏——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的玉带扣上，竟别着一方水红色的锦帕，边角绣着的并蒂莲露在外面，格外显眼。

季秋玲强忍着笑意，听户部尚书奏完江南赋税的整顿情况，才看向司马彦宏：“堂兄，昨日你递的《秋祭礼仪疏》，朕看了，有几处细节还需斟酌，你今日再与朕细说一番。”

司马彦宏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遵旨。” 他刚开口，站在武官前列的谢临，目光就像带了刺似的，直直扎在他腰间的锦帕上，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

季秋玲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故意慢悠悠地翻着奏折：“堂兄这锦帕倒是别致，瞧着像是新绣的，针脚细密，想来绣帕之人定是用了心。”

司马彦宏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帕子，耳尖微微泛红，笑着道：“陛下好眼力，这是卿月昨日送我的，说是秋日渐凉，让我擦汗用。”

这话一出，殿内几位知晓内情的老臣都憋不住，偷偷抬袖掩了掩嘴角。谢临站在原地，脸黑得像锅底，若不是在朝堂之上，怕是要直接冲上去质问——那帕子明明是颜卿月绣了半个月的，当初他问起时，她还说只是练手的绣活，转头就送给了司马彦宏！

季秋玲见他这副模样，怕他真在朝堂上失态，连忙道：“既是卿月一片心意，堂兄便好好收着。疏稿的事，晚些时候你去勤政殿找朕，今日朝会就先到这里。”

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司马彦宏刚走到殿门口，就被谢临拦了下来。谢临堵在他面前，个子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腰间的帕子：“司马侍郎，你可知颜卿月那帕子，绣了多久？”

司马彦宏挑眉，倒也不避讳：“卿月说，绣了十五天，指尖都扎破了好几次。怎么，谢指挥使也对女红感兴趣？”

“我……”谢临被他一句话噎住，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不能说，自己曾眼巴巴地盼着颜卿月也给她绣一方，结果盼来的却是她把帕子送给别人的消息。

就在这时，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指挥使，陛下让您去勤政殿一趟，说是有防务要事商议。”

谢临瞪了司马彦宏一眼，转身跟着挽月走了，走了两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司马彦宏正拿着那方帕子，低头细细看着，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勤政殿内，季秋玲刚批完一本奏折，见谢临进来，便把手里的朱笔放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看你方才在殿外，差点没把司马彦宏吃了。”

谢临坐下，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他明知我与颜卿月自幼相识，还……”

“还什么？”季秋玲打断他，“卿月从未应允过你什么，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再说，司马彦宏温文尔雅，待人体贴，与卿月本就相配，难道你要她因为‘青梅竹马’的情分，勉强自己和你在一起？”

谢临沉默了，他知道季秋玲说的是实话，可心里那点不甘，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季秋玲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起身走到他身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谢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玉扳指，玉质莹白，上面刻着简练的云纹，正是他之前在玉器铺里看中，却因为忙着练兵忘了买的那枚。

“你怎么知道……”他抬头，眼中满是惊讶。

“上次陪你去巡查京郊，路过玉器铺时，你盯着这枚扳指看了好一会儿。”季秋玲笑着说，“难过了，就找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别总揪着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不放。再说，你是大靖的将军，以后要守护的是这江山百姓，这点儿女情长，不该绊住你的脚步。”

谢临握着那枚扳指，指尖传来玉的温润，心口的郁结渐渐散开。他抬头看向季秋玲，她站在窗边，晨光落在她的发梢，明黄的宫装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比起颜卿月的娇柔，季秋玲的通透与坚定，更让人心安。

“臣明白了。”他站起身，郑重地躬身行礼，“谢陛下提点，臣不会再因私事耽误公务。”

季秋玲点头，刚想说什么，挽月又走了进来：“陛下，司马侍郎来了，还带了颜姑娘送来的点心。”

谢临：“……” 刚压下去的火气，差点又冒了上来。

季秋玲憋笑，对挽月说：“让司马侍郎进来，点心留下，给谢指挥使也尝尝——就当是沾沾他的喜气。”

谢临：“！！！”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家陛下就是故意的！

傍晚时分，谢临处理完军务回到皇宫，刚走到勤政殿外，就看见季秋玲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正吃得香甜。

“陛下怎么坐在这儿？”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刚批完奏折，出来透透气。”季秋玲递给他一块桂花糕，“司马彦宏带来的，卿月亲手做的，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谢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中散开，确实好吃。他嚼了嚼，忽然笑道：“其实仔细想想，司马彦宏待卿月是真的好，比我细心多了。”

季秋玲侧头看他，见他眼中没了之前的郁结，只剩坦然，便放心了：“这就对了，放下了，才能看见更多重要的东西。”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晚风拂过，带着宫墙边的桂花香。谢临看着身边的季秋玲，月光落在她的侧脸，柔和了她平日的凌厉，他忽然觉得，比起青梅竹马的朦胧好感，此刻与她并肩相守的安稳，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陛下，”他轻声说，“以后这江山，臣会陪你一起守，绝不会让你孤单。”

季秋玲转头，与他对视，眼中满是笑意：“好，我们一起。”

台阶下的桂树随风晃动，花瓣落在两人的肩头，无声地见证着这场从荒唐开始，却渐渐走向坚定的相守。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