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郊区一个不起眼的私人仓库。经过几道严密的身份验证,仓库地面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斜坡通道。
通道尽头,是灯火通明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地下空间。
几个穿着白色无菌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那里。
林恪下车,脱下西装外套,立刻有人上前接过。
“目标在办公室,处于深度麻醉状态,地址你们知道。”林恪一边换上另一件准备好的深色外套,一边吩咐,“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先生。”
他走向空间深处的一扇合金大门,门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完全纯白的房间,除了中央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平台和周围复杂的仪器外,空无一物——这就是“静室”。
不久后,那个昏迷的“林恪”被小心翼翼地运送了进来,安置在平台之上,各种传感器贴片被连接到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旁边的仪器屏幕亮起,开始显示他微弱的生命体征和复杂的脑波活动图谱。
林恪站在平台边,低头俯视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此刻,这张脸因为麻醉而显得异常平静,失去了所有激烈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等待被使用的“物质”感。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的老者走到他身边,低声汇报:“先生,初步扫描显示,目标个体的大脑活跃度极高,尤其是在记忆区和与平行世界理论相关的量子纠缠感应区……存在大量异常且加密的信息流,这……这简直是奇迹!”
老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林恪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开始吧,”他的声音在纯白的房间里回荡,冷静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剥离所有非必要生理功能,维持最低生命体征。集中所有算力,破解并提取他大脑中关于其原生世界的一切信息——尤其是其毁灭前后的完整数据流,以及他穿越世界壁垒时产生的所有坐标参数和能量特征。”
“我们需要他的‘记忆’,作为点燃‘方舟’引擎的第一块柴薪。”
“我们需要他的‘经历’,作为绘制平行世界海图的第一个坐标。”
“我们需要他的‘存在’,作为验证我们理论、开启征服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工作人员们沉默而高效地忙碌起来,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针头刺入昏迷者颈部的血管,输送着维持他生理机能和确保他无法苏醒的药物,更精细的探针,被精准地定位,准备接入他大脑的特定区域。
林恪最后看了一眼平台上那个即将被“拆解”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静室”。
合金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里面正在发生的、超越伦理与想象界限的一切。
他回到位于地下空间核心区域的主控室,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数学模型正在飞速滚动、计算、重构。
最中央,一个模糊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类似星图的结构正在缓慢旋转,那是基于现有理论构建的、尚不完整的平行宇宙模型。
而此刻,代表着刚刚捕获的那个“载体”来源世界的光点,正在模型中从一个虚幻的轮廓,逐渐变得凝实,并且开始与中心代表本世界的坐标,建立起了清晰的、能量流动的连线。
“方舟”协议,第三阶段,正式启动。
林恪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冰冷的触控板上滑动,调出源源不断从“静室”传输过来的原始数据流,那些是另一个“林恪”的记忆碎片,混乱,庞杂,充满了个人化的情感和视角。
他看到了那个世界的景象——天空是永恒的铁灰色,弥漫着有毒的尘埃;曾经的城市化为断壁残垣,扭曲的金属骨架指向绝望的天空;河流干涸,土地皈裂,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幸存者们像老鼠一样在废墟中挣扎,为了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和食物互相掠夺、杀戮。
他看到了“自己”在废墟中蹒跚独行,脸上是他从未有过的、深刻的疲惫与恐惧,他看到“自己”在废弃的实验室里,对着一些残存的设备疯狂地计算、推演,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最后,是那道不顾一切开启的、极不稳定的时空裂隙,以及穿越过程中几乎将灵魂都撕碎的痛苦……
这些画面,这些情感,如同潮水般涌入林恪的感知,但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分析着,如同一个地质学家在审视一块古老的化石,他在剥离那些无用的情绪外壳,提取核心的信息——那个世界的物理常数细微的偏差,其毁灭过程中爆发的异常能量频谱,穿越发生时产生的独特时空涟漪的数学模型……
这些,才是真正的宝藏。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主控室里的灯光恒定不变,只有机器运行的嗡鸣和数据流动的轻微嘶响,林恪完全沉浸在了对另一个世界“遗产”的掠夺性解析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主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之前那个白发老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分析报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除了兴奋,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先生,”他将报告递给林恪,“初步解析结果出来了……目标世界线的毁灭原因,基本可以确定。”
林恪抬起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并非自然灾变,也非常见的资源战争或科技失控。”老者的声音有些干涩,“根据提取到的世界底层规则崩溃前兆的数据模式分析……有高达97.8%的匹配度显示,其毁灭的‘初始诱因’,是一种来自……来自其他位面的、针对其世界基础物理规则的‘定向信息扰断’。”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鼓起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这种‘扰断’的模式……与我们‘方舟’协议理论模型中,关于‘主动干涉’模块的第七号测试波形……高度吻合,相似度……达到89.3%。”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主控室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声音。
林恪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几秒钟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环形屏幕前,屏幕上,代表着那个刚刚被“锚定”的毁灭世界的光点,正安静地悬浮在那里,与中心的本世界坐标之间,连接着一条清晰的、能量单向流动的管线——像是脐带,也像是汲取养分的根系。
他凝视着那个光点,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世界在最终崩溃前,无数生命在茫然无知中走向灭亡的景象。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等待指示的老者,嘴角慢慢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而了然的弧度
“哦?”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
那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浩瀚的、由无数可能性构成的平行宇宙模型,眼中倒映着万千星辰般的光点,深邃如同宇宙本身。
“看来,‘方舟’的航程,比我们预想的……要更早已经开始。”
“继续解析,我需要更精确的干涉参数,以及……评估这种‘扰断’效应对其他邻近世界线的潜在影响。”
“是,先生!”
老者躬身退下,主控室的门再次关闭。
林恪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屏幕前,像一位站在自己疆域地图前的君王。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个跪在地上、哭泣着哀求另一个自己的可怜虫,大概至死都不会想到,导致他失去一切的悲剧源头,并非什么不可抗拒的命运,或者偶然的天灾。
而是来自另一个“自己”,在更早的时间,为了某个宏大而冷酷的目标,所投下的一颗……试探性的石子。
而他,林恪,这个世界的林恪,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掠夺与征服的道路,只是他自己,尚未完全察觉其所有的分支与后果。
现在,他知道了。
并且,他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他的目光掠过屏幕上无数代表未知世界的光点,如同掠过等待采摘的果实。
第一个“路标”已经点亮。
“方舟”的引擎,开始轰鸣。
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