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距离陈默去世已经一年了,可就在三个月前,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缠绕着她——她总能听见他的心跳声,那沉稳有力的节奏,曾经是她失眠时最好的安眠药。
她是个哑女,说不出这种感受,也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
窗外,晨光熹微。
林晚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击,那是她和陈默之间的暗号——三下,代表“我爱你”。
他们相识于微时,他是音乐学院才华横溢的学生,她是图书馆里安静的管理员,他总说,她的沉默比任何音乐都动人。
“有些人,不需要言语,就能唱出灵魂的歌。”陈默曾这样对她说,手指在钢琴上弹奏出她名字的节奏。
婚后第五年,一场车祸夺走了陈默的生命。
器官捐献协议上,陈默的心脏被移植给了一位陌生人。
林晚从未想过联系那个人。
直到有一天,她在常去的咖啡馆里,突然听见了那熟悉的心跳。
咚、咚、咚——沉稳而有力,和陈默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乐谱。
林晚几乎是跑着离开咖啡馆的,连包都忘了拿。
第二天,咖啡馆老板打电话让她去取包,她犹豫再三,还是去了。
推开门的一刹那,那心跳声再次响起。
窗边的位置上,坐着同一个男人。
“你是林晚吗?”男人站起身,递过她的包,“我叫周钦,你昨天落下的。”
她点头致谢,接过包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心跳声更加清晰了。
“你怎么了?”周钦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
林晚慌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签本,写下:“没事,谢谢。”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周钦叫住她,“你介意我为你写一首曲子吗?你的沉默…很特别。”
林晚没有回应,匆匆推门离去。
之后的日子里,林晚总能“偶遇”周钦。公园里、书店里、地铁站,每一次,她都能听见那熟悉的心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友小曼劝她,“那根本不可能是陈默的心跳。”
但林晚确信自己没有疯。
她开始偷偷跟踪周钦,发现他是一名作曲家,正在为一部电影配乐。
有一天,周钦在公园里找到了她。
“我知道这很冒昧,”他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长椅,正好是三下,“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种奇妙的联系。”
林晚愣住了。
那敲击的节奏,和陈默的习惯一模一样。
她终于下定决心,在便签本上写道:“一年前,你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吗?”
周钦的眼睛瞪大了:“你怎么知道?”
真相大白的瞬间,林晚泪如雨下。
周钦看着这个无声哭泣的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丈夫的心脏,对吗?”
她点头,泪水打湿了衣襟。
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周钦开始频繁拜访林晚,听她讲述和陈默的故事——用笔和纸。
“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周钦问,“自从手术以后,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比如,我突然会弹钢琴了,可我明明从没学过。”
林晚的心颤了一下——陈默是个出色的钢琴手。
她开始在纸上写下陈默的一切:他喜欢的食物,他的小习惯,他弹琴时的样子。
周钦认真地读着,仿佛在读一本关于自己的书。
“真奇怪?”他说,“你写的这些,很多都和我现在的喜好一模一样。”
随着交流的深入,林晚发现自己不再只是为了缅怀陈默而接近周钦,她开始欣赏这个有着陈默心跳的男人本身——他的温柔,他的执着,他对音乐的痴迷。
有一天,周钦为她弹奏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曲子。
“这是我为你写的,”他说,“叫《无声之歌》。”
旋律流淌而出的瞬间,林晚的呼吸停滞了。
那旋律,分明是陈默曾经为她哼唱过的调子。
“这曲子…”她在纸上写道。
“是我梦见的。”周钦说,“手术后,我总梦见这个旋律。”
林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模糊了视线。
周钦停下演奏,走到她面前:“林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复杂,对我来说也是,但我必须承认,我爱上你了。”
她抬头看他,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我不是想取代他。”周钦继续说,“我只是…只是想陪伴你。”
林晚在纸上缓缓写道:“我爱的不是你的心跳,是你。”
周钦握住她的手,那温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一年后,林晚和周钦一起去了陈默的墓地。
“谢谢你!”周钦对着墓碑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让我遇见了她。”
林晚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的照片。
微风吹过,她仿佛听见了远方的钢琴声。
那天晚上,周钦在音乐厅首演他的新作《心跳》。
林晚坐在第一排,看着他在钢琴前坐下。
音乐响起时,她轻轻闭上眼睛。
咚、咚、咚——那熟悉的心跳声与音乐融为一体,不再让她痛苦,反而成了安慰。
演出结束,周钦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向她,单膝跪地。
“林晚,”他说,手中举着一枚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便签本,写下三个字,举起来给他看:
“我爱你。”
周钦笑了,那笑容里既有他自己,也有陈默的影子。
林晚终于明白,爱从不曾消失,它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延续。
陈默的心跳不是束缚她的锁链,而是引领她重新学会爱的指南。
当她拥抱周钦时,那心跳声依然清晰可闻,但这一次,它只属于当下,属于他们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