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宁将手机收进袖袋时，指尖还残留着直播结束后的余温。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慈善晚宴邀请函已送达，请于今晚七点出席”。她没多看，只轻轻点头。
半小时后，墨青色旗袍换成了月白色长裙，银耳坠在耳畔微晃，映着窗外渐沉的天光。她没坐车，步行穿过花园小径，脚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响。偏院的烬心莲仍在生长，叶片边缘泛着紫光，像是某种无声的提醒。
宴会厅设在市中心最贵的酒店顶层，水晶灯悬得高，音乐放得低，人群交谈的声音像一层薄纱笼罩全场。她进门时，几位名媛正围在香槟塔旁谈笑，目光扫过来，又迅速移开。有人认出了她，却没人上前。
她在角落站定，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酒杯，目光缓缓扫过大厅。顾曼云穿着大红印花裙，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晃得刺眼，正和一位商会会长说话，时不时抬手掩唇一笑。那笑容还没落定，眼角便悄悄朝另一个方向瞥去。
顺着她的视线，姜晚宁看到了夏晚棠。
女人一身纯白长裙，发丝垂肩，手里捧着一朵未开的百合，站在灯光最柔和的地方，像幅被精心打光的照片。她正低头听一位老夫人说话，神情专注，嘴角弧度恰到好处。待对方说完，她才柔声回应：“您说得对，善良不是口号，是每天坚持做一点小事。”
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几个人都安静了一瞬。
姜晚宁不动声色，指尖微动，一缕灵力悄然探出，顺着空气滑向那人。刹那间，她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邪气波动，藏在对方手包夹层里，像是某种封印不稳的符咒。更细微的是，那股气息与顾曼云腕间的镯子竟有微弱共鸣。
她收回灵力，抿了一口酒。
不多时，夏晚棠朝她走来，步伐轻缓，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你是姜晚宁姐姐吧？”她声音柔软，“我一直很佩服你，能在那么短时间里让大家看到真实的生活。”
姜晚宁看着她，没笑，也没退。“你认识我？”
“当然。”夏晚棠眨了眨眼，“你的直播我都看了，种菜、浇水、说话都很安静，可就是这种安静，让人特别安心。”她说着，从侍应生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亲手递过来，“这杯敬你，愿你一直这么清澈。”
酒杯递到面前，姜晚宁伸手接过。
就在指尖触碰到杯壁的刹那，灵力再次探入液体。她立刻察觉异常——酒中混入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分子结构极其不稳定，正是低阶邪修常用的“惑神粉”。一旦摄入，短时间内会引发意识模糊、行为失控，严重时甚至会在公众场合失态抽搐。
她垂眸，似在道谢，实则借低头的动作掩饰眼神变化。随即，她佯装轻啜一口，酒液并未入喉，而是顺着唇角微侧，悄然滑入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微型玉瓶。
她抬步走向一旁绿植区，假装与宾客寒暄，经过盆栽时，借转身之势将剩余酒液倾入土中。几乎同时，那株原本挺立的龟背竹叶片开始微微卷曲，根部土壤泛起细小气泡。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夏晚棠站在不远处，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饮下酒水，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转身走向顾曼云，两人隔着人群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晚宁扶了扶额，脚步略显迟缓。她低声对身旁侍应生说：“有点闷，我去露台透口气。”
侍应生点头应下，她缓步离开主厅，身影消失在通往露台的走廊尽头。
实际上，她并未真正离开。露台玻璃门内侧挂着厚重纱帘，她藏身于角落阴影处，借反光观察室内动静。不多时，夏晚棠果然有了动作。
她先是靠近两位知名博主，语气惋惜地说：“刚才姜小姐喝完酒就走了，脸色不太好……听说她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心理一直不太稳定。”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怕她是发病前兆。”
一人皱眉：“不至于吧？看着挺正常的。”
“正常人不会突然跑去种地。”另一人冷笑，“还说什么‘土地记得一切’，听着就不像正常思维。”
夏晚棠没反驳，只是轻轻摇头，眼神满是怜悯。“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些创伤是藏在骨子里的。”
姜晚宁在暗处听着，指尖缓缓收紧。
她没有立刻冲出去揭穿，也没有愤怒发作。相反，她闭了闭眼，体内灵力运转一周，将残留在口腔中的药气逼至掌心，凝成一滴黑褐色液体，滴入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中。
证据已经到手。
她取出疾风兔毛制成的微型符笔，蘸取指尖一滴血，在掌心快速画下一道追踪符。符成瞬间，她感应到夏晚棠手包内的符咒再度震动，频率加快，似乎正在接收新的指令。
她睁开眼，目光如冰。
此时，宴会厅中央传来一阵掌声。主持人走上台，宣布慈善拍卖环节开始。第一件拍品是一幅名家水墨，起拍价八十万。
姜晚宁整理了下衣袖，重新步入大厅。
她刚站定，夏晚棠便迎了上来，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笑意。“你还好吗？我看你刚才脸色不太好。”
“好多了。”姜晚宁淡淡回应，“只是有点累。”
“那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夏晚棠关切地握住她的手，“我们基金会最近在筹备一个心理援助项目，专门帮助像你这样曾经受过创伤的女孩。如果你愿意，我很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形象大使。”
姜晚宁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那笑容很浅，却让夏晚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你说的项目，”姜晚宁轻声问，“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主要是企业捐赠，还有政府扶持。”夏晚棠语气平稳，“当然，也有一部分来自私人赞助。”
“比如顾曼云女士？”姜晚宁直视她眼睛。
夏晚棠睫毛微颤，但很快恢复自然。“她确实资助过我们一期活动。”
“那真巧。”姜晚宁点头，“她前两天刚因为非法雇佣水军被立案调查，现在还能公开捐款？”
周围几人闻言纷纷侧目。
夏晚棠笑容不变，声音依旧柔和：“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也相信。”姜晚宁往前一步，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倒影，“所以我想亲眼看看，一个人到底能伪装到什么程度。”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手，指尖划过夏晚棠耳后。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青痕，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在她触碰的瞬间，夏晚棠眼神骤变，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漆黑。
姜晚宁收回手，掌心已多了一片极小的符纸碎片，边缘焦黄，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她将碎片夹进指缝，低声道：“下次下药，别用邪修的东西。它们会认主。”
夏晚棠盯着她，嘴角仍维持着微笑，可指尖已紧紧掐住了手包带子。
姜晚宁转身走向拍卖台，背影从容。
夏晚棠站在原地，片刻后才缓缓松开手指，从包里取出一枚通讯符，迅速写下几个字，指尖用力到几乎划破纸面。
姜晚宁走到前排落座，将微型符笔收回袖中。她抬头看向拍卖师，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出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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