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一番融合了“便利店经济学”、“急诊室观察学”和“炸鸡店市场学”的跨界分析完毕，全场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凝固了。王总的脸先是涨红，然后发紫，最后变成了酱猪肝色，我甚至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看看有没有带速效救心丸，准备随时进行职场第一次急救。

突然，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砰”地一拍桌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震得天花板上的灯都晃了三晃：“精辟！太他娘的精辟了！一针见血！直达本质！比我们花了几十万、熬了几个月搞出来的市场调研报告还直观！还深刻！”

就这样，我靠着把商业项目当“病人”诊断（“这个APP界面设计得了‘功能堆砌肥胖症’”）、把市场行为当“醉汉”分析（“用户在这个环节流失，就像醉汉找不到回家的门，不是路不好，是标识不清”）的独门绝技，在这家高大上的投资公司里奇葩般地被破格录用了。

第二次高层会议，当时公司正在评估一个号称要“重塑未来工作方式”的共享办公项目。这项目PPT做得那叫一个炫酷，效果图里全是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在充满绿植和滑梯的空间里，一边喝着手冲咖啡一边碰撞着改变世界的火花。项目负责人讲得唾沫横飞，什么“构建创业者社群”、“促进跨界交流”、“打造创新生态”。

轮到我这个“非理性行为顾问”发言时，我挠了挠头（这个动作在王总看来是“思考”，其实是我在回忆昨天炸鸡店的油温是不是控得太好了），慢悠悠地开口了：

“王总，各位同事，听了刚才的介绍，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场景——大医院的候诊区。”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几分，几位正在喝水的同事默默放下了杯子。

“您想啊，”我比划着，“这共享办公空间，装修得再酷炫，也改变不了一个本质：里面坐着的人，十个有八个脸上都写着‘焦虑’。只不过医院候诊区的人焦虑的是‘我的病严不严重’，而这里的人焦虑的是‘我的项目能不能活到下个月’、‘投资人什么时候给我打钱’。”

“您再瞧那些所谓的‘社群活动’、‘创业者沙龙’，”我继续发挥，“像不像候诊区里，电视上循环播放的健康科普讲座？台下的人看似在听，其实心里都在默念：‘什么时候叫到我的号？’‘我的检查报告怎么还没出来？’”

“最传神的是那个‘强制社交氛围’，”我忍不住笑出来了，“项目方拼命营造‘快来认识你的邻居吧，也许他就是你的下一个合伙人！’的氛围。这就像在候诊区，护士拿着大喇叭喊：‘各位病友，别干坐着呀！互相交流一下病情嘛！得糖尿病的和得胃溃疡的聊聊，说不定能碰撞出饮食控制的新火花！’——谁有这心情啊！”

我总结道：“所以，这个项目的核心问题在于，它试图把‘候诊区’装修成‘俱乐部’，以为摆上沙发、咖啡机、桌足球，就能让等叫号的人忘记自己是来看病的。这属于典型的治标不治本，甚至是掩耳盗铃式创新。创业者真正的需求是把病治好（把项目做成功），而不是在候诊室里玩得开心。您把这地方装修得再漂亮，也不能让大家的BP（商业计划书）变得更靠谱啊！”

王总当时正在喝茶，听到“互相交流一下病情”时直接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拍桌子：“妙啊！太形象了！我们花几十万做的市场分析，还不如你这个候诊区的比喻来得一针见血！”

从那以后，公司内部但凡看到那种“重装修、轻实质”的项目，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称之为：“又一个豪华候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