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废墟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着碎雪粒子敲打着临时搭起的棚屋。白缩在角落，裹着单薄的毯子，牙齿忍不住打颤，迷迷糊糊间往暖和的地方蹭了蹭。

柒被身边的动静弄醒，借着月光看见白蜷成一团，脸色冻得发白。他皱了皱眉，解下自己盖的厚毛毯——那是从废弃民居里翻来的，虽然旧却足够厚实——轻轻盖在她身上。

刚想收回手，白却像找到了热源的小猫，猛地翻了个身，手臂直接环住了他的腰，脸颊往他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窝。

柒瞬间僵住，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的白，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显然是睡得安稳了。可那紧紧抱着他腰的手，还有贴在他胸口的脸颊，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像烙铁一样烫得他心头发紧。

首席暗影刺客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亲近过？平日里别说是抱，就是靠近三尺之内，都得先问过他手里的刀。可此刻，怀里的人睡得香甜，柔软的呼吸拂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酥麻。

他想推开，手指刚碰到她的肩膀，又猛地顿住。

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满地哼唧一声，抱得更紧了，像只怕被抢走温暖的小兽。

柒的动作彻底停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和他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

月光从棚屋的缝隙钻进来，照亮他泛红的耳根。这个在战场上能面不改色拧断敌人脖颈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怀里的安稳。

他看着白恬静的睡颜，心里那点因被触碰而起的烦躁，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陌生的柔软。

“笨死了……”柒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什么力道，反而抬手，笨拙地把滑落到她肩上的毛毯又往上拉了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罢了。

他想。

就当……是给她暖暖身子吧。

柒靠着墙壁，任由白抱着自己，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属于现实世界的清香。夜色渐浓，他却没了睡意，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像他自己。

或许，这末日的寒夜里，有个人相互取暖，也不算太坏。晨曦从棚屋的缝隙钻进来时，柒正靠着墙打盹，怀里的温度一夜未散。他刚睁开眼，就被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喝惊得浑身一僵。

“柒！你混蛋！”

白猛地从他怀里弹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眶红得像兔子，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你、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柒彻底懵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白的眼泪“啪嗒”掉下来，声音又急又气，“那我怎么会靠在你怀里？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她没说下去，只是咬着唇瞪他，那眼神里的委屈和愤怒，像针一样扎过来。

柒这才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脸“腾”地一下涨红了，急得说话都磕巴：“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你说冷，自己靠过来的，我一动没动！”

“我不信！”白别过脸，声音带着哭腔，“你肯定是故意的！我一个姑娘家……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

柒彻底没辙了。他这辈子刀光剑影里闯过来，面对过最阴狠的敌人，破解过最复杂的陷阱，可眼前这阵仗，他连边都摸不着。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劲儿，根本不给人解释的余地。

“我真的没有……”柒试图辩解，可话到嘴边，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一个常年跟刺客、丧尸打交道的人，哪懂什么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更别说应付这种带着情绪的控诉了。

他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手刚抬起来，就被白猛地拍开：“别碰我！”

柒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又急又无奈。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比魔刀千刃更难驾驭的，是姑娘家的眼泪；比闯过尸潮更让人头疼的，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那……你想怎么办？”柒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措。

白抽泣着，没说话，只是瞪着他。

柒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末日里再凶险的处境他都能冷静应对，可此刻，面对她的眼泪和指责，他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满心都是慌乱。

“要不……”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负责？”

白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里却多了点惊讶。

柒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更没底了，只能硬着头皮补充：“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想，这大概是首席暗影刺客这辈子说过最“没骨气”的话。可看着她渐渐止住哭声，只是红着眼眶看他的样子，他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原来，再强大的人，遇上在意的人闹脾气，也会变得手足无措啊。柒被她闹得没辙，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妥协：“好好好，我负责，行了吧？”

白愣住了，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控诉突然卡了壳，瞪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就在这时，柒忽然微微俯身，抬手轻轻按住她的后颈，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

那触感像羽毛拂过，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烟花在里面炸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额头上残留的温度，还有自己“咚咚”跳得快要冲出胸腔的心跳。

下一秒，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滚烫的色泽，像被夕阳染透的云彩。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柒看着她这副样子，原本有些紧绷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他直起身，声音依旧有些生硬，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这样……算负责了吗？”

白还是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衣角，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刚才那股蛮横不讲理的劲儿早就跑得没影了，只剩下少女的羞涩和慌乱。

柒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心里那点被闹出来的烦躁彻底烟消云散，反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他伸手，笨拙地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

“再闹，早饭就凉了。”柒转身，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昨天白带的零食，塞到她手里，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白捏着手里的零食，指尖发烫，偷偷抬眼瞟了他一下，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双平日里冷硬的黑眸里，此刻竟藏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慌忙低下头，心脏跳得更快了，却忍不住偷偷扬起了嘴角。

原来，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首席暗影刺客，认真起来，是这么……让人慌乱啊。

棚屋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进屋里，把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气氛，烘得暖暖的。

别样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