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缝隙,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抱着那本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刺客伍六七》漫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那个白衣少女的剪影,方才心中涌起的那点奇妙共鸣还未散去,就被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惊得浑身一僵。
三个穿着潮流卫衣的男生挡在了她面前,为首的黄毛男生三个打量着她,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白雪公主’吗?怎么,又躲在这里看你的漫画书?”
白下意识地把漫画往身后藏了藏,喉咙发紧,那句“请让开”卡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头发是天生的银白色,不是染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身洗得发白的月白棉麻长裙是她能负担起的最舒适的衣物——可这些在旁人眼里,都成了“怪胎”的证明。
“藏什么藏?”另一个瘦高个男生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漫画,随手翻了几页,嗤笑道,“又是这个?我说白,你饭都快吃不上了,还省着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漫画里的人啊?”
黄毛男生凑过去看了一眼,突然指着封面上的白衣少女,冲白露出恶意的笑:“欸,你看她这打扮,跟你还真挺像的。怎么,天天看这个,是羡慕她有人保护?”
“就是啊,”旁边的男生跟着起哄,“你该不会真觉得,漫画里那个叫柒的刺客会跑出来救你吧?看看你现在这怂样,被我们堵着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谁会来救你啊?”
瘦高个觉得还不过瘾,抬手就把漫画往地上一摔,硬壳封面磕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白的瞳孔猛地一缩,想也没想就弯腰去捡,却被黄毛一脚踩住了手背。
“啊——”细微的痛呼从齿间溢出,她的脸色瞬间更白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意,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捡啊,怎么不捡了?”黄毛碾了碾鞋底,语气里满是戏谑,“不是很宝贝这书吗?有本事跟我们抢啊?”
白的手在鞋底下面微微颤抖,指甲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周围路过同学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漠然。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比手背上的疼痛更让她难堪。
她想起漫画里的情节,那个白衣少女遇到危险时,柒总会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出现,哪怕面对整个刺客联盟的追杀,也会把她护在身后。可现实里,没有柒,只有踩在她手背上的脚,和耳边刺耳的嘲笑。
“你们……把书还给我……”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还你?”黄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蹲下身,用没踩人的脚踢了踢地上的漫画,“求我啊,求我我就还给你。”
白抿紧嘴唇,倔强地不肯出声。疼痛和屈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可她知道,求饶只会让这些人更兴奋。亲生父母离婚时互相推诿,说她是“不祥的怪胎”;学校里老师看见她就皱眉,同学更是把欺负她当成了乐趣——她早就习惯了,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习惯了用沉默当作唯一的盾牌。
“切,没意思。”见她半天不说话,黄毛觉得扫兴,终于挪开了脚。瘦高个又踹了白一脚,把漫画踢到她面前:“滚吧,看着就烦。”
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廊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白还蹲在地上,手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慢慢捡起漫画,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面上的灰尘,指尖触到那个白衣少女的笑脸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凉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抱着漫画,蜷缩在墙角,把脸埋进膝盖。阳光从她银白色的发间穿过,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没人知道,这个被叫做“怪胎”的女孩,此刻心里有多渴望——渴望有一天,能像漫画里的白衣少女一样,遇到一个不会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的人。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掀起她的裙角,也吹来了远处下课的铃声,可这喧嚣的世界,却没有一丝声音是为她而响的。上课铃刚响过一半,白抱着湿透的胳膊站在教室门口,发梢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月白长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轮廓。她刚踏进门槛,头顶就“哗啦”一声泼下一盆冷水,带着铁锈味的凉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二次元冰山美人’吗?”前排一个染着蓝毛的女生拍着手笑,“瞧瞧这皮肤,水一浇更白了,跟漫画里抠出来的似的,可惜啊,是个不会说话的瓷娃娃。”
周围哄笑声此起彼伏,有人吹着口哨:“白大校花今天这造型够别致啊,刚从水里捞出来?”
白咬着下唇没作声,湿漉漉的睫毛低垂着,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想走到自己的座位,刚迈出两步,就被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故意撞了一下。
“欸,走路不长眼睛啊?”那女生挑眉,伸手推了把白的肩膀,“问你话呢,哑巴了?”
白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钝痛。她抬头看向自己的课桌,抽屉被塞得鼓鼓囊囊,露出的边角一看就是被揉成团的作业纸和撕烂的书页——那是她熬夜写好的论文,还有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
“啧啧,你说她都穷成那样了,天天打几份工,怎么脸还跟捏出来的一样?”有人趴在桌沿上议论,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嫉妒,“该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吧?”
“谁知道呢,”旁边的人接话,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白身上,“整天抱着那本破漫画看,还有什么末日小说,我看就是脑子不正常。你看她现在这样子,跟个傻子似的,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嘴。”
“精神病就该去精神病院待着,来学校干嘛?”
“就是,正常点行不行?别总搞得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刻薄的话语像冰雹一样砸过来,白把脸埋得更低,手指紧紧攥着湿透的裙摆,指节泛白。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嘲讽,有鄙夷,唯独没有一丝温度。
讲台上的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却只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吵什么?上课了!白同学,赶紧起来回座位,别耽误大家时间。”
没有人提那盆水,没有人问她摔疼了没有,仿佛这一切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白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膝盖磕出了红印,她没敢拍掉身上的灰尘,一步一步挪到课桌前,伸手去拉抽屉。
里面的书本和作业已经被撕得粉碎,混着不知是谁塞进来的垃圾,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最宝贝的那本《刺客伍六七》漫画也在里面,封面被踩得脏兮兮,边角卷成了一团。
白的指尖碰到漫画书的瞬间,终于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她想起漫画里的白衣少女,哪怕身处险境,眼底也总有光,可自己呢?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淹没在冰冷的恶意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看,又在摸她那破书了。”
“真是没救了……”
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白缓缓坐下,将破碎的书本拢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温暖。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却照不进这间充满恶意的教室,更照不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