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堡的消息传来时，葡萄架下的石桌上还摆着刚出炉的桃花酥。百里东君把折扇往腰间一别，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的雀跃与不舍：“叶姑娘，师父要带我们去历练，怕是得许久才能回来。”

司空长风站在一旁，背着的巨剑“破雪”比往日更沉了些，他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自己打的小玩意儿，你收着。”布包里是个铜制的小药碾子，打磨得光滑，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叶荷笑着接过来，指尖触到铜器的微凉，心里却泛起些涩意。她转身去库房搬了几坛桃花醉，又用食盒装了满满一盒桃花酥：“路上带着，累了就歇歇，别总逞强。”

百里东君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等我们回来，给你带雷家堡最好的烟火，比天启城的热闹十倍！”

送他们到门口时，阳光正好，两人的身影并肩走在石板路上，一个张扬，一个沉稳，渐渐消失在街角。叶荷站了许久，手里还捏着那个铜药碾子，直到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脚边，才转身回了院。

夜里的小院，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备好了酒与点心。梨花羹温在炉上，桃花醉的香气漫在月光里，石凳擦得干干净净。她坐在檐下，听着更漏一声声敲过，从初更到二更，再到三更，那熟悉的白衣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桌上的酒渐渐凉了，羹也失了温度。叶荷望着房顶，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铺在瓦上，像一层薄霜。她想，许是他有事耽搁了。

第二天夜里，她依旧备好了一切。桃花酥摆得整整齐齐，酒壶里换了新酿的酒，连炉子里的火都添得更旺些。可等到天快亮，院门口还是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她开始日日等。

起初，她会坐在石桌旁，借着灯看书，偶尔抬头望一眼门口；后来，她会把点心温在笼里，酒放在炉边，自己则坐在窗前，对着月光发呆；再后来，她常常等得忘了时辰，直到更漏敲过半夜，才惊觉又是一夜空等，炉上的羹早已凉透。

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库房里的桃花醉还剩不少，食盒里的桃花酥换了一茬又一茬，可那个总在夜里来的白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某个清晨，叶荷看着石桌上那碗彻底凉透的梨花羹，忽然笑了笑，起身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她把桃花醉放回库房，将桃花酥分给了府里的下人，连带着那个温酒的小炉，也搬到了杂物间。

院里的葡萄藤开始落叶了，秋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的石桌。叶荷照旧每日晾晒草药，打理花木，只是夜里不再点灯，也不再留门。

她想，或许他本就是江湖过客，偶然歇脚，如今又赴了别的行程。就像百里和长风去了雷家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只是某个深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空荡荡的房顶，忽然想起他饮酒时的模样，想起他说江湖趣闻时眼里的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空，有点麻。

风吹过院角的芭蕉，发出沙沙的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叶荷拉上窗帘，把那点莫名的怅然，连同窗外的月光一起，关在了夜色里。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