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的指尖抠进床沿的木纹里,指节泛白。阁楼里很静,静得能听见马嘉祺修剪花枝的声音,咔嚓,咔嚓,像在剪断某种无形的东西。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自己只是在餐桌上提了句“以前的同学寄了封信”,当晚那封信就变成了灰烬,马嘉祺还笑着说:“无关紧要的人,何必让他们打扰我们。”
“渴了吗?”马嘉祺放下剪刀,端来一杯温水,杯壁上印着细小的花纹——那是他亲手烧制的杯子,杯底刻着个极小的“祺”字。他把水杯递到张真源嘴边,看着他小口吞咽,眼神温柔得像在照料精心培育的盆栽。
张真源偏过头想躲开,下巴却被他轻轻捏住。“别闹脾气,”马嘉祺的拇指摩挲着他的唇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强迫你。”可他系在床柱上的绸带,分明比昨天又紧了半分。
墙角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都是张真源以前提过喜欢的作者,甚至连绝版的孤本都被找来了。但张真源知道,那些书的书脊里都藏着细小的铁片,马嘉祺说“这样就不会被老鼠啃坏了”,可他半夜醒来时,分明看见马嘉祺拿着磁铁在书架前晃,检查有没有被偷偷藏起来的东西。
“你看这本,”马嘉祺抽出一本诗集,翻到夹着照片的那页,照片上的张真源正伸手去够樱花,指尖离花瓣只有一寸,“那天你说‘樱花落得太快了’,我就把整个花园都种满了晚樱,这样它们就能开得久一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痴迷,“就像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能永远像这样笑着。”
张真源的心跳得厉害。他记得那些晚樱,开得如火如荼,却被高高的围墙圈着,连一只蜜蜂都飞不出去。马嘉祺说“这是我们的秘密花园”,可在他眼里,那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夜里,马嘉祺躺在他身边,呼吸均匀,仿佛睡得很沉。张真源试着用被角去蹭手腕上的绸带,丝绸很滑,却系得很紧,打了个他解不开的死结。忽然,马嘉祺的手臂环了过来,将他牢牢圈在怀里,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又想跑?”
张真源僵住了,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却比任何咆哮都让人恐惧。“我没有……”他的声音发颤。
“说谎的孩子,要受惩罚的。”马嘉祺的指尖滑过他的手腕,那里的红痕还没消,“明天开始,我们一起练字吧,就写‘留下来’,写一百遍,直到你记住为止。”
第二天,马嘉祺果然拿来了笔墨纸砚,将张真源的手腕解开,却在他脚踝上系了条更长的绸带,另一端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你就能到桌边写字了,”他笑得温和,“是不是很贴心?”
张真源握着毛笔,指尖发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深色的点,像一滴凝固的血。他写“留”,笔画歪歪扭扭;写“下”,笔尖划破了纸。马嘉祺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要用心写,真源。你看,这笔画多像我们,缠在一起,分不开的。”
窗外的晚樱落了,花瓣被风吹到窗沿下,堆积成粉色的雪。张真源看着那些花瓣,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养的那只金丝雀,总对着笼子撞,直到翅膀流血也不肯停。那时他还觉得可怜,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对天空的渴望。
“累了吗?”马嘉祺接过他手里的笔,放在砚台上,“我给你读故事吧,就讲那个永远待在花园里的小王子。”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故事里的小王子守着玫瑰,固执又温柔。可张真源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不想当那朵被圈养的玫瑰,也不想当守着花园的小王子,他只想推开那扇门,去看看城外的麦田,哪怕只有一眼。
马嘉祺擦去他的眼泪,指尖带着凉意:“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他忽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串项链,吊坠是个小巧的铃铛,“戴上它,这样你走到哪里,我都能听见声音了。”
铃铛扣在颈间,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个无声的宣告。张真源知道,这铃铛不仅是装饰,更是枷锁——只要他离开马嘉祺的视线,铃铛就会发出声响,像在提醒他:你跑不掉的。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那片麦田,风吹过麦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可他刚要伸手去摸麦穗,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马嘉祺站在麦田尽头,笑着说:“找到了你。”
惊醒时,冷汗浸湿了睡衣。马嘉祺正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又梦见跑了?”他俯下身,吻掉他额角的冷汗,“我说过,你跑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与其费力气,不如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张真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知道争辩没用,反抗只会换来更紧的束缚。阁楼的木窗依旧关着,晚樱的花瓣从缝隙里钻进来,落在他的枕边,像一封封无法寄出的信。
马嘉祺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却不知道,有些东西是锁不住的。比如他藏在枕头下的那片干枯的樱花,是去年春天偷偷留下的;比如他在宣纸上写的那些“留”字,其实每个笔画里都藏着一个“逃”;比如他夜里睁着眼看天花板时,心里想的永远是城外的麦田,和那片自由的风。
而马嘉祺,就坐在这片寂静里,守着他的珍宝,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却不知道,他困住的只是一个躯壳,那颗向往自由的心,早已乘着风,飞向了他永远够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