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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殇

玉兰殇

战火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城。断壁残垣间,风卷着尘土,呜咽着穿过每一条死寂的巷弄。我叫晚意,在一家被炸毁一半的药铺里帮衬,勉强糊口。阿砚是附近修械所的学徒,眉眼清俊,手上总带着机油的味道,笑起来时,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那是上次为了抢回被溃兵抢走的药,替我挡了一棍留下的。

我们的日子,是炮火间隙偷来的微光。他总说,等打完仗,就带我回乡下,那里有大片的玉兰树,春天一到,白得像雪。他送我的那枚纽扣,是从他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上拆下来的,铜制的,被他摩挲得发亮,他说:“拿着,就当我在身边。”

他走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巷口那棵侥幸存活的玉兰树,不知怎的,竟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开得正盛。花瓣层层叠叠,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酸。阿砚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说是部队要转移,他得跟着去修枪械。“等我回来。”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有些哑,“很快。”

我攥着那枚纽扣,指尖都掐白了,想问他什么时候算“很快”,想问他能不能不走,可看着他身后荷枪实弹的士兵,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转身时,我看见他脖颈后汗湿的衣领,看见他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我开始等。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差,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我每天都会去巷口,玉兰花瓣落了又开,沾在我的发间、肩头,像一层薄薄的雪。那枚纽扣被我攥在掌心,磨得比从前更亮,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可我不敢松开,怕一松手,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城里来了一队溃散的伤兵。我在药铺帮忙包扎伤口,无意间听到两个士兵的对话。“……修械所那个姓沈的小子,够倒霉的,昨天转移时遇上空袭,为了抢出那批零件,被埋在底下了……”

“沈”是阿砚的姓。

我手里的绷带“啪”地掉在地上,血污溅到我的布鞋上。我冲出去,抓住其中一个士兵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谁?那个修械的,是不是叫阿砚?是不是眼角有疤?”

士兵愣了愣,随即露出同情的神色:“是……是有个疤,挺年轻的。唉,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炮弹在炸。我踉跄着回到巷口,玉兰花瓣还在落,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肩头,堆得厚厚的,像要把我埋进这无尽的春天里。

我摊开手心,那枚铜纽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原来他说的“很快”,是再也回不来。原来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早就被炮火碾碎在风里。

后来,玉兰落尽了,春天也走了。我依然每天攥着那枚纽扣,坐在巷口。药铺被炮弹彻底炸毁那天,我没有躲。倒塌的砖石砸下来时,我仿佛又闻到了玉兰的香,看见了阿砚转身的背影。这一次,我好像终于能追上他,问一句:“你看,这花,等了你整整一个春天啊。”

再后来,巷口的玉兰树也枯死了。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叫晚意的姑娘,攥着一枚纽扣,在花开花落里,等了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手里的纽扣,还留着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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