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三年，春。
大元王朝的皇宫深处，御书房内却并非在处理朝政。
年仅五岁的太子顾宸烨，板着一张小脸，那双遗传自其父的琉璃眸子，此刻正严肃地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三字经》、《千字文》以及一些启蒙字帖。
而在他旁边，同样五岁的长公主顾瑾萱，则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小嘴微微撅着。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江南啊？”瑾萱的声音软糯，带着显而易见的想念，“我想福爷爷了，还想吃苏叔叔带的糖人。”
宸烨放下手中的毛笔，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父皇说，我们是皇子公主，要留在宫里学习礼仪和功课。”
“可是宫里好无聊啊。”瑾萱嘟囔道，“没有娘亲带我们逛集市，也没有爹爹陪我们爬树掏鸟窝了。”
是的，爬树掏鸟窝。这在寻常百姓家或许是顽童行径，但若放在当今圣上顾怀瑾身上，却是他带着一双儿女在江南宋府时常干的“勾当”。那时候，他不是威震四海的帝王，只是一个想方设法讨夫人欢心、顺便带着孩子胡闹的“赘婿”。
然而，自一年前，帝后（虽然顾怀瑾坚持不立后，但宋昭雪“安国夫人”的地位实则与皇后无异）携龙凤胎回京定居后，这种“无法无天”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他们住进了规矩森严的皇宫，有了成群的宫女太监伺候，也有了正经八百的太傅教导功课。虽然顾怀瑾和宋昭雪依旧尽可能给予他们自由和宠爱，但皇宫的框架终究是存在的。
“昨日太傅还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宸烨皱着小小的眉头，“爬树太危险了，有失体统。”
瑾萱翻了个小白眼，学着娘亲偶尔会做的动作：“体统体统，哥哥你快变成小古板了！你忘了爹爹说过，他小时候在草原上，马都敢偷着骑呢！”
宸烨抿了抿唇，没说话。他其实也怀念在江南无拘无束的日子，但他天生性子更像顾怀瑾一些，沉稳内敛，加之太傅日日教诲，小小年纪便已有了责任感。
“而且，”瑾萱凑近哥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昨天又有几个老臣上书，说爹爹当年……嗯……那个‘入赘’的事情，不合礼法，还说我们……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呢！”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在宫里待了一年，耳濡目染，也懵懵懂懂地知道了一些事情。
宸烨的小脸瞬间绷紧了。他其实也隐约感觉到，宫里有些人对他们，对娘亲，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恭敬。虽然爹爹态度强硬，无人敢当面说什么，但那些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窃窃私语，敏感的孩子是能察觉到的。
“哼！”宸烨握紧了小拳头，琉璃眸子里闪过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冷意，“爹爹说过，他和娘亲的事情，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我们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这就够了！”
“可是……”瑾萱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我还是想回江南。在这里，连吃块点心都有嬷嬷管着，说怕积食。在江南，娘亲还会带我们偷偷去吃街边的馄饨呢！”
兄妹俩正相对发愁，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宫人的请安声。
是顾怀瑾和宋昭雪来了。
顾怀瑾依旧是一身常服，牵着宋昭雪的手。宋昭雪如今虽长居宫中，但衣着打扮依旧简洁雅致，并未佩戴过多繁复首饰，眉宇间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温婉。
“怎么了？两个小家伙愁眉苦脸的？”宋昭雪一眼就看出一双儿女情绪不高，柔声问道。
瑾萱立刻像只小鸟一样扑进宋昭雪怀里，委屈巴巴地告状：“娘亲，宫里不好玩，我想回江南！还想吃糖人！”
宸烨虽然没动，但那双渴望的眼睛也望向了父母。
顾怀瑾与宋昭雪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了然的笑意。
顾怀瑾弯腰，将儿子也抱了起来（虽然宸烨试图保持小太子的稳重，但被爹爹抱起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下），然后对女儿道：“想吃糖人？这有何难？明日爹爹带你们出宫去吃。”
“真的？！”瑾萱眼睛瞬间亮了。
“陛下，”宋昭雪无奈地看向顾怀瑾，“明日不是要考校烨儿功课吗？而且私自出宫……”
“功课晚上再考。”顾怀瑾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至于出宫，朕带自己的皇后和儿女回家看看，有何不可？”
他又习惯性地用了“皇后”称呼宋昭雪，虽然她并无此名分。宋昭雪嗔了他一眼，却也懒得纠正了。
“回家？”宸烨捕捉到了这个词，疑惑地抬头。
“嗯，回家。”顾怀瑾看着儿子，目光温和而坚定，“我们在京城的家。不是这座皇宫，是我们在城西的那处宅子。那里没有这么多规矩，明日我们回去住两天，爹爹带你们去逛集市，吃糖人，想爬树……爹爹在院子里给你们扎个秋千，比爬树有意思。”
他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一副自由快乐的画面，瞬间驱散了孩子们心头的阴霾。
“好耶！”瑾萱高兴地拍手。
宸烨虽然没说话，但小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宋昭雪看着顾怀瑾，眼中满是柔情。他知道孩子们在宫中的不适，也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他们心中那份纯粹的快乐，维系着这个家最初的温度。
或许，所谓的名分、礼法，在真挚的情感与用心的守护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第二天，皇帝一家四口果真轻车简从，去了城西的宅子。顾怀瑾当真亲手给孩子们扎了秋千，带着他们逛了集市，吃了糖人和街边馄饨。夕阳西下时，一家四口坐在宅子的庭院里，看着天边的晚霞，如同当年在江南一般。
瑾萱靠在宋昭雪怀里，吃着糖人，小声说：“娘亲，其实……住在哪里都好，只要有爹爹和娘亲在。”
宸烨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顾怀瑾揽着宋昭雪的肩，看着一双儿女，低声道：“看，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
宋昭雪依偎在他怀里，心中一片安宁。
是啊，无论外界风雨如何，只要家是温暖的港湾，只要父母的爱不曾缺席，孩子们自能茁壮成长。
而他们这对惊世骇俗的父母，能给的，就是这世间最坚固的依靠，和最自由的天空。
至于那些烦恼，就留给大人们去解决吧。
毕竟，连皇帝都敢自认“男宠”，这世上，还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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