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云宗的山门，刘暮邪一路向西而行。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想着远离宗门的纷争，在天地间走走停停，一边恢复修为，一边寻找关于域外邪祟的线索。玄真道长曾说，修真界的古老遗迹中，或许藏着被遗忘的秘辛，而西境的苍莽山脉，正是上古战场的遗迹所在。
越往西走，人烟越发稀少，山路崎岖，草木也渐渐染上几分野性。偶尔能看到低阶妖兽在林间穿梭，见了他这筑基修士，大多远远避开，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傍晚，刘暮邪行至一处名为“落霞谷”的地方。谷中溪流潺潺，两岸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夕阳穿过谷口，将水面染成一片金红，景色极美。他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取出干粮和水囊，打算在此歇脚。
刚吃了几口，忽然听到溪流上游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像是女子的嬉闹，又带着几分不属于人类的灵动。
刘暮邪心中一动，运转灵气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向上游走去。
绕过一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只见溪水中，三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正戏水打闹。她们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尤其是身后那条毛茸茸的火红尾巴，在水中轻轻摆动——竟是三只狐妖！
三只狐妖修为都在筑基初期，气息纯净，并无凶戾之气，显然是久居深山、不谙世事的妖修。
“姐姐，你看这水多清呀，比咱们洞府里的泉眼好多了！”最小的那只狐狸甩了甩尾巴，溅起一串水珠，眼底满是天真。
被称作“姐姐”的狐妖约莫十六七岁模样，容貌最为出众，她嗔怪地拍了妹妹一下：“别贪玩，这地方离人类城镇不远，要是引来修士就麻烦了。”
“怕什么呀，”另一只狐妖笑道，“姐姐你都筑基三层了，寻常修士哪是你的对手？再说了，咱们只是来洗个澡，又不害人。”
刘暮邪本不想打扰，妖修与人修虽素有隔阂，但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懒得理会。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谷外传来，伴随着粗野的呼喝。
“头儿，那几只狐狸妖就在前面！”
“哈哈，总算追上了！这等绝色，抓回去献给城主，咱们兄弟少不了好处！”
三只狐妖脸色骤变，急忙想上岸穿衣，却已来不及。
只见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修士策马冲进谷中，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修为在筑基四层，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溪水中的狐妖。
“小宝贝们，别跑啊！”壮汉狞笑着，挥手放出一张大网，网线上闪烁着符文光芒，显然是专门用来捕捉妖修的法器。
“卑鄙！”领头的狐妖怒喝一声，周身红光暴涨，化作一道残影想要避开，却被网边缘的符文击中，痛呼一声跌回水中，雪白的手臂上多了一道焦痕。
另外两只狐妖吓得瑟瑟发抖，紧紧躲在姐姐身后。
“束手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壮汉勒住马，得意地大笑，“你们这些妖修，本就该被我们人修奴役，能伺候城主，是你们的福气！”
刘暮邪眉头微皱。他虽不常与妖修打交道，却也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这些狐妖并未伤人，却要被如此对待，与当年黑石镇那些欺凌弱小的恶霸何异？
“住手。”
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刘暮邪从芦苇丛后走了出来。
黑衣修士们皆是一愣，看到刘暮邪身上的淡紫道袍，为首的壮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又化为不屑：“青云宗的？小子，少管闲事！这是我们黑风城的家事！”
“妖修也是生灵，无故欺凌，与邪魔何异？”刘暮邪看着他，“放了她们。”
“放了她们？你算什么东西！”壮汉怒喝一声，“兄弟们，给我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几个黑衣修士立刻拔刀冲了上来，修为都在筑基一二层，显然没把刘暮邪放在眼里。
刘暮邪身形不动，只是并指如剑，几道凌厉的灵气匹练射出，精准地打在几人手腕上。
“哎哟！”
几声惨叫，长刀纷纷落地，几人手腕红肿，显然是被废了灵力。
壮汉脸色剧变，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硬茬。他咬了咬牙，翻身下马，手中多了一柄沉重的狼牙棒：“小子，真要为了几只妖狐与我黑风城为敌？”
“路见不平而已。”刘暮邪缓缓拔出铁剑，“要么滚，要么死。”
“找死！”壮汉被彻底激怒，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砸来，棒身布满了土黄色的灵气，显然是擅长炼体的修士。
刘暮邪眼神一凝，不退反进，铁剑如同灵蛇出洞，避开狼牙棒的锋芒，直刺壮汉心口。
壮汉没想到他如此大胆，急忙回棒格挡。
“铛！”
金铁交鸣，壮汉只觉一股阴寒的灵气顺着狼牙棒传来，震得他气血翻涌，虎口发麻。他心中大骇，这青云宗修士的灵气竟如此诡异！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刘暮邪手腕一转，铁剑变刺为削，一道寒光闪过，壮汉胸前的衣襟被划开，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壮汉惨叫一声，踉跄后退，看着胸前的伤口不断冒出血泡——竟是中了毒！
“你……你剑上有毒！”
刘暮邪没有理会，铁剑直指他的咽喉：“还不快滚？”
壮汉又惊又怕，哪里还敢停留，捂着伤口对剩下的手下吼道：“走！”一群人狼狈地翻身上马，仓皇逃离了落霞谷。
危机解除，三只狐妖这才敢从水中出来，匆匆穿上衣裙。领头的狐妖走到刘暮邪面前，盈盈一拜：“多谢道长相救，小女子胡璃，这是我的妹妹胡月、胡星。”
她身后的两只小狐妖也跟着行礼，怯生生地看着刘暮邪，眼中却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好奇。
“举手之劳。”刘暮邪收起铁剑，“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胡璃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道：“道长为何要帮我们？人类修士不是都视我们妖修为仇敌吗？”
刘暮邪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想起了黑石镇的过往，淡淡道：“善恶在己，不在种族。害人者，人修亦为邪魔；守序者，妖修亦是生灵。”
胡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道长真是个好人。我们姐妹在附近的青丘山修行，若是道长不嫌弃，可否到我们洞府歇息一晚？也好让我们报答道长的救命之恩。”
刘暮邪本想拒绝，却忽然想起玄真道长的话——妖修中或许也有知晓上古秘辛的存在。青丘山既然是狐妖聚居之地，说不定藏着一些古老的传说。
“也好。”刘暮邪点头，“叨扰了。”
胡璃喜出望外，连忙道：“道长请随我们来！”
三只狐妖在前引路，沿着溪流向上游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山脚下有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被藤蔓遮掩，正是她们的洞府。
走进洞府，里面竟别有洞天。洞府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空间，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灵草，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道长请坐。”胡璃奉上一盏香茗，茶水清澈，散发着奇异的清香，“这是我们青丘山特有的‘忘忧草’泡的茶，能安神静气。”
刘暮邪端起茶杯，刚要饮用，忽然心中一动——这茶香中，竟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魅惑之气！
他抬头看向胡璃，却见她眼神纯净，并无恶意，反倒是她身后的胡月、胡星，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这茶……”刘暮邪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
胡璃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一红，急忙道：“道长恕罪！妹妹们不懂事，在茶里加了点‘迷情花’，她们……她们只是好奇人类修士的反应，绝无恶意！”
胡月、胡星吐了吐舌头，连忙低下头。
刘暮邪看着她们慌张的样子，心中的警惕散去不少，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些狐妖虽修行了些魅惑之术，心肠却并不坏。
“无妨。”他淡淡道，“只是我不喜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
胡璃连忙道歉：“是我们不对，道长不要生气。”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块莹白的玉佩，“这是我们青丘山的‘传讯玉’，若是道长日后遇到麻烦，捏碎它，我们姐妹定会尽力相助。”
刘暮邪看着那块玉佩，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灵气流转，显然不是凡物。他没有拒绝，接过玉佩收好：“多谢。”
夜色渐深，胡璃为刘暮邪安排了一间干净的石室休息。
躺在石床上，刘暮邪却没有睡意。他拿出那块传讯玉，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狐狸纹路，心中思绪万千。
妖修与人修的隔阂，由来已久，或许正是这种固有的偏见，才让许多原本善良的妖修走向了极端。就像他的黑灵根，被视为不祥，若不是遇到玄真道长和李慕然，恐怕早已沦为宗门的弃子。
他忽然想起宗主的话——黑灵根是沟通域外邪祟的桥梁。连人类修士都对他心存忌惮，那更古老、更神秘的域外邪祟，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或许，答案不仅在人修的典籍中，也在这些被遗忘的妖修传承里。
窗外，月光透过洞府的缝隙照进来，带着一丝清冷。刘暮邪握紧了手中的铁剑，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有多少未知，他都会一步步走下去。
青丘山的夜，宁静而漫长。而属于刘暮邪的旅程，才刚刚踏入更广阔的天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