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暮邪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静心苑的玉兰开得正盛,淡淡的花香飘进屋内,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他挣扎着坐起身,只觉浑身酸痛,体内灵气空空如也,唯有丹田深处的黑灵根,还残留着一丝与镇魂玉相连的余韵。
“你醒了?”玄真道长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脸上带着欣慰,“这是用‘凝神草’和‘灵泉露’熬制的,快趁热喝了,能补补你损耗的灵气。”
刘暮邪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汤药入喉微苦,却化作一股暖流,缓缓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
“多谢道长。”
“该说谢的是我,是你保住了青云宗。”玄真道长叹了口气,“镇魂玉这次异动,若不是你及时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刘暮邪沉默片刻,问道:“掌玉使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玄真道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封印虽破,但终究被你稳住了。长老会追责下来,掌玉使以‘监管不力’被罚闭门思过三年,周明则被剥夺了内门执事之位,贬去看守山门。”
这个结果不算太重,却也算是挫了掌玉使一脉的锐气。刘暮邪明白,这已是玄真道长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掌玉使在宗门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想要彻底扳倒,绝非易事。
“李慕然前辈的记录找到了吗?”刘暮邪想起关键。
“找到了。”玄真道长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就在镇魂阁的暗格里,是你昏迷后,我让人仔细搜查时发现的。上面不仅记载了掌玉使一脉研究解封之法的证据,还提到了镇灵珠的下落——竟藏在你住的静心苑,李慕然师弟当年亲手埋下的。”
刘暮邪心中一动,难怪他总觉得院子里的玉兰树长得有些奇怪,原来下面藏着东西。
“镇灵珠呢?”
“我已经取出来了。”玄真道长拿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珠子,珠子通体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此珠能暂时安抚镇魂玉的躁动,有了它,至少能保三年安稳。”
刘暮邪看着那枚镇灵珠,又想起镇魂玉中纷乱的记忆碎片,轻声道:“镇魂玉的隐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说得对。”玄真道长点头,“但现在还不是解决它的时候。经过这次异动,宗门上下对镇魂玉的态度已然分化,有人忌惮它的凶戾,也有人觊觎它的力量。贸然动它,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刘暮邪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虽因压制镇魂玉有功,在宗门内声望大涨,但根基未稳,还不足以推动彻底解决镇魂玉的计划。
“对了,宗门决定奖励你。”玄真道长话锋一转,递给他一枚金色的玉牌,“凭此玉牌,你可自由出入藏经阁顶层,还能每月领取十枚上品灵石,算是对你这次功劳的补偿。”
上品灵石蕴含的灵气是中品灵石的十倍,十枚上品灵石,足够普通筑基修士修炼数月。这份奖励,不可谓不丰厚。
刘暮邪接过玉牌,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份奖励背后,是更重的责任。
“还有一件事。”玄真道长看着他,“宗主想见你。”
刘暮邪一愣。青云宗主常年闭关,极少过问宗门事务,竟会特意见他?
“不必紧张,宗主只是想亲眼见见你这个‘黑灵根传人’。”玄真道长笑道,“他老人家眼界开阔,或许能给你一些指点。”
……
宗主的闭关之地在主峰之巅,云雾缭绕,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刘暮邪跟着玄真道长一路走来,只觉周身经脉都在欢快地吟唱,若非刻意压制,恐怕随时会突破当前境界。
闭关室外,守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妪,气息深不可测,竟比掌玉使还要强悍。
“玄真师弟,宗主正在等他。”老妪看了刘暮邪一眼,眼神平淡无波。
玄真道长点点头,对刘暮邪道:“进去吧,宗主不喜人打扰,我在外面等你。”
刘暮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古朴的木门。
屋内陈设极简,只有一张蒲团,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上面。老者看起来平平无奇,如同山间的老农夫,却给人一种与天地相融的感觉,刘暮邪甚至无法判断他的修为深浅。
“你来了。”老者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刘暮邪身上,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深邃。
“弟子刘暮邪,拜见宗主。”
“不必多礼。”老者摆了摆手,“坐吧。”
刘暮邪在老者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心中却暗自警惕。这位宗主给人的感觉太过神秘,远不如玄真道长那般温和。
“镇魂玉的事,我都知道了。”老者淡淡道,“你做得很好。”
“弟子只是尽力而为。”
老者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觉得,镇魂玉该留吗?”
刘暮邪心中一凛,没想到宗主会如此直接。他沉吟片刻,据实道:“镇魂玉力量虽强,却隐患太大,如同悬在宗门头顶的利剑,迟早会酿成大祸。弟子认为,当毁。”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老者却笑了:“你可知,毁掉镇魂玉,青云宗的灵气会骤减三成,至少百年内无法恢复元气?”
“弟子知道。”刘暮邪坦然道,“但以牺牲长远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强盛,无异于饮鸩止渴。”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倒是看得透彻。难怪李慕然那小子会选中你。”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但镇魂玉不能毁。”
刘暮邪愣住了。
“并非因为灵气,而是因为它镇压的东西。”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镇魂玉之下,封印着一个更可怕的存在——那是第一代宗主炼制镇魂玉时,引来的域外邪祟。当年为了镇压它,初代宗主耗尽心血,才将它与镇魂玉绑定,以无数生魂的怨气困住它。若是毁了镇魂玉,邪祟出世,整个修真界都会遭殃。”
刘暮邪浑身一震,这才明白,镇魂玉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那……该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者看着他,目光变得锐利,“你的黑灵根不仅是钥匙,更是唯一能与邪祟沟通的桥梁。或许,只有你能找到彻底解决它的办法。”
刘暮邪只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钧。沟通域外邪祟?这听起来比压制镇魂玉还要凶险百倍。
“我知道这很难。”老者递给了他一枚黑色的令牌,“这是‘巡山令’,凭此令,你可自由出入青云宗境内的任何地方,包括那些被列为禁地的古战场。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答案。”
刘暮邪接过令牌,令牌冰冷刺骨,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令”字。
“去吧。”老者闭上了眼睛,“青云宗的未来,或许就系在你身上了。”
刘暮邪起身行礼,转身走出闭关室。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握紧了手中的巡山令,心中百感交集。
从黑石镇的孤童,到青云宗的外门弟子,再到如今被寄予厚望的“钥匙”,他的路似乎早已被注定,却又始终在自己的剑下延伸。
玄真道长走上前来:“宗主说了什么?”
刘暮邪将与宗主的对话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域外邪祟的部分——那太过骇人,他不想让老道太过担忧。
玄真道长听完,沉默良久,才道:“巡山也好,正好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内门的纷争暂时平息了,但你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来磨砺自己。”
刘暮邪点头。他也想离开青云宗,看看外面的修真界,寻找解决镇魂玉和域外邪祟的线索。
“林浩那边,我会照看的。”玄真道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去吧。”
刘暮邪心中一暖,躬身道:“多谢道长。”
回到静心苑,他简单收拾了行李,将李慕然的笔记、镇灵珠的消息,还有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铁剑都小心收好。
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小院。玉兰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带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有他短暂的安宁,也有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但他不能停留。
前路纵有千难万险,他亦要一剑劈开。
刘暮邪转身,毅然走出了静心苑,走出了青云宗的山门。
山门外的世界,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