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营地扎在遗址外的背风坡，胡八一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西沙沉船墓的草图，Shirley杨翻着古籍，王凯旋则蹲在篝火边，盯着铁锅里沸腾的罐头汤咽口水。

黑瞎子靠在自己的睡袋上，看似在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不远处的张起灵。

那小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背对着篝火，手里还捏着那块酒心巧克力。锡纸被他指尖捻得发皱，却迟迟没拆开。

“我说瞎子，你跟那小哥认识？”王凯旋舀了勺汤，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看你俩刚才那配合，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黑瞎子睁开眼，笑了笑：“刚认识，不过投缘。”他往张起灵的方向努了努嘴，“王胖子，你那罐头分我点？”

“凭啥？”王凯旋护着锅，“这可是最后一罐红烧牛肉！”

“我用巧克力换。”黑瞎子摸出另一块没拆的，“进口货，比你这罐头甜。”

王凯旋眼睛一亮，刚要答应，就见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篝火边，把手里的巧克力往火里一丢——锡纸遇火蜷成一团，酒心烧得滋滋响，散出股微苦的甜香。

“哎！你这……”王凯旋急了，那可是黑瞎子刚给的。

张起灵没理他，只是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掰了半块，就着沙地上的积雪慢慢啃。饼干太干，他咽得有些费劲，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火光里格外清晰。

黑瞎子挑了挑眉，没说话。

后半夜轮到黑瞎子守夜，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转身时却看见张起灵没睡。

小哥还坐在那块石头上，只是换了个方向，正望着篝火出神。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侧脸的轮廓勾勒得像幅水墨画，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轻轻颤，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瞎子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递过去半瓶水：“饼干太干，就点水。”

张起灵接了，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滑，在下巴上挂了颗水珠。他没擦，只是把水瓶递了回去，低声说：“谢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黑瞎子说除了“有东西在叫”之外的话，声音比想象中要软些，带着点沙粒磨过的质感。

黑瞎子笑了，故意逗他：“不喜欢巧克力？”

张起灵沉默了会儿，才点头：“太甜。”

“哦？”黑瞎子从口袋里摸出块牛肉干，塞给他，“这个不甜，咸的。”

这次张起灵没拒绝。他拿着牛肉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理，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口咬了点。肉干很有嚼劲，他嚼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稀罕物。

黑瞎子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在遗址里，张起灵拽他那一下。力道不大，却准得吓人，像是算准了傀儡挥斧的角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怎么知道那傀儡在后面？”黑瞎子问。

张起灵抬眸看他，眼神很静：“听见了。”

“听见什么？”

“骨头摩擦的声音。”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你的心跳。”

黑瞎子一愣，随即笑出声。他摸出烟盒，刚想点，又想起什么似的收了回去：“怕呛着你。”

张起灵没说话，却往他身边挪了挪，离篝火更近了些。火光烤得人暖烘烘的，黑瞎子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松香，混着刚才牛肉干的咸，意外地好闻。

这时Shirley杨突然从睡袋里探出头，手里举着古籍：“瞎子，你来看这个！”

黑瞎子走过去，只见书页上画着幅图——两个上古装束的人站在祭坛前，指尖相抵，周围的符文正往两人身上涌。图下的注释写着“共生者，血契相连，可闻彼此心跳，可感对方气息”。

“跟你俩刚才在遗址里的样子一模一样。”Shirley杨指着图中两人的手腕，“你看这血纹，是不是和小哥指尖的很像？”

黑瞎子的目光落在图上，突然想起张起灵那句“还有你的心跳”，心口莫名地跳快了半拍。

他回头望了眼石头那边，张起灵已经躺下了，背对着篝火，身形在睡袋里蜷成小小的一团。但黑瞎子知道，他没睡——因为自己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和自己频率渐渐重合的心跳声。

第二天一早，队伍准备出发去西沙。胡八一正在收拾帐篷，突然发现张起灵的睡袋旁放着块没拆的牛肉干，正是昨晚黑瞎子给的那块。

“这小哥……”胡八一挠了挠头，“还挺省。”

黑瞎子走过来，把牛肉干揣进自己口袋，笑了笑：“他不爱吃隔夜的。”

张起灵恰好从远处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雪兔，大概是一早去猎的。他看见黑瞎子，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走过来，把兔子往他怀里一塞，没说话，转身去拆自己的睡袋了。

黑瞎子掂了掂怀里的兔子，兔肉还带着体温。他抬头看向张起灵的背影，对方连帽衫的帽子没拉上，露出后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行啊瞎子，”王凯旋凑过来，挤眉弄眼，“这才一天，小哥就给你送肉了？”

黑瞎子笑着踹了他一脚：“去生火，中午吃烤兔。”

火升起来的时候，张起灵坐在火堆旁，看着黑瞎子处理兔子。对方动作熟练，刀子在指尖转得飞快，血珠溅在他的黑色外套上，一点都不显眼。

突然，黑瞎子抬头，正好对上张起灵的目光。他挑了挑眉，举着手里的兔腿晃了晃：“多放辣椒？”

张起灵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阳光穿过沙粒，落在两人之间的火堆上，噼啪作响。远处的风沙还在呼啸，但这一刻的营地，却暖得像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