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蹲在精绝古城遗址入口的风化岩上，墨镜反射着戈壁正午毒辣的光。他指尖转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铃铛偶尔晃出细碎的响，像是在跟风沙较劲。

“我说老胡，这破地方除了沙子就是石头，你确定雮尘珠的线索在这儿？”王凯旋一脚踢飞块碎石，石头滚进远处的沙窝，没几秒就被旋起的沙柱吞了个干净。

胡八一正拿着罗盘皱眉，Shirley杨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沿途发现的楔形文字：“《汉书》里记载精绝国‘有神，与王共生’，说不定雮尘珠的前身就跟这传说有关。”话音刚落，罗盘指针突然疯转，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往西北猛扯。

风沙骤然变急，远处的沙丘后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碰撞声，不是黑瞎子手里的铜铃，更像是……刀鞘蹭过石壁？

黑瞎子猛地直起身，烟卷从嘴角滑落：“啧，来了个有趣的。”

沙雾里走出来个人。

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帽衫，背着把比人还高的黑金古刀，身形清瘦却挺拔，像是从沙画里走出来的。他没看胡八一三人，目光径直落在遗址深处那道裂开的岩壁上，睫毛上沾着沙粒，眼神却比戈壁的寒夜还静。

“张起灵？”Shirley杨失声轻呼，她在家族古籍里见过这张脸——二十年前一张探险队合影里，这个年轻人就站在角落，容貌与此刻分毫不差。

张起灵没回应，只是抬起手，指尖指向岩壁深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呼啸的风：“有东西在叫。”

胡八一刚要发问，黑瞎子已经笑着迎上去，故意往他跟前凑了凑：“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啊。这地儿可是我们先盯上的，讲究个先来后到……”

话没说完，岩壁突然震颤起来，裂缝里涌出股腥甜的气，像是陈年的血混着腐肉。张起灵反手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嗡鸣着泛出冷光，黑瞎子眼疾手快地拽了Shirley杨一把，躲开从裂缝里弹出来的骨片——那骨片上还嵌着枚青铜符文，与他铜铃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看来不是抢地盘的。”胡八一拽住要往前冲的王凯旋，“是闯龙潭的。”

张起灵已经迈步往裂缝里走，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几步跟上：“等等我啊小哥，这黑灯瞎火的，我这儿有手电。”他晃了晃手里的狼眼手电，光线扫过张起灵的侧脸，看见他耳后有颗极小的朱砂痣，像粒被风沙吹落的血珠。

胡八一与Shirley杨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王凯旋嘀咕着“这俩什么路数”，攥紧工兵铲跟在最后。

裂缝里比外面暗得多，空气粘稠得像浆糊。黑瞎子的手电光扫过两侧岩壁，上面刻满了重复的图案：两个背靠背的人影，周围绕着十二颗星星。

“共生图腾。”Shirley杨指尖抚过石壁，“传说上古有双神，共享生命，同抗浩劫。”

张起灵突然停在一处凹陷前，那里嵌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通透，里面像是裹着团流动的沙。他刚要伸手，黑瞎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玉佩周围的石缝里爬满了白色的虫子，正簌簌地往下掉粉末。

“蚀骨蚁，碰了能把骨头渣子都给你化了。”黑瞎子从背包里摸出瓶驱虫粉，往掌心倒了点，突然凑近张起灵耳边，热气扫过对方耳廓，“借点血？”

张起灵没躲，只是抬手在指尖划了道口子，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黑瞎子蘸了去。他将血混着驱虫粉抹在玉佩周围，蚀骨蚁瞬间缩成一团，簌簌地退进石缝。

玉佩入手的瞬间，黑瞎子感觉掌心一阵灼烫，像是有股暖流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低头，看见张起灵的指尖也泛起血纹，与玉佩上的沙纹慢慢重合，岩壁上的图腾突然亮起红光，两个背靠背的人影像是活了过来，缓缓转向彼此。

“我去，这俩人气场不对劲啊。”王凯旋戳了戳胡八一，“跟那什么……磁铁似的。”

黑瞎子把玩着玉佩，故意用玉佩边缘蹭过张起灵的手背：“小哥，这‘风沙之契’，跟你挺配。”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他身后——一只半人高的傀儡正举着石斧砸过来，石斧上还沾着干涸的黑血。黑瞎子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往后拽了半米，后背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铛”的一声脆响，黑金古刀稳稳架住石斧，张起灵的呼吸落在他颈后，很轻，却让黑瞎子莫名地心安。

解决完傀儡，黑瞎子回头想道谢，却见张起灵正蹲在地上，用刀鞘拨开蚀骨蚁的尸体。他背包敞开着，里面只有一把刀、半包压缩饼干，连瓶水都没有。

黑瞎子摸了摸口袋，掏出块锡纸包着的巧克力，塞进张起灵手里：“补充体力，后面硬仗多。”

巧克力是酒心的，黑瞎子自己不爱吃甜，是上次跟人赌牌赢的。张起灵捏着巧克力，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锡纸，抬头看他时，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离开遗址时，胡八一邀黑瞎子同行，说下一站要去西沙找沉船墓。黑瞎子瞥了眼张起灵，见他没反对，便笑着应了：“行啊，不过得带上这位小哥——他可比罗盘好用多了。”

张起灵站在风沙里，手里还捏着那块没拆开的巧克力。黑瞎子跟着胡八一他们走远了，背影在沙雾里摇摇晃晃，却总能精准地避开脚下的碎石。

他突然想起刚才玉佩亮起时，脑子里闪过的画面——漫天风沙里，也有个人这样背对着他，说的话听不懂，却让心口一阵发闷。

风吹过，远处传来铜铃的轻响，像是在回应什么。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