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叛乱在黎明前被彻底镇压。

鬼影长老被废去武功，打断四肢，如同死狗般拖到议事大殿前。参与叛乱的数十名核心党羽，或死或擒，无一漏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

所有教众，无论职级高低，全部被召集到广场之上。晨曦微光中，林晚高踞台阶之上，玄色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冷霜和血刃等忠心下属，以及被两名护卫“陪同”在一旁、脸色苍白的谢知遥。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恐惧。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教主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与威压。

林晚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她没有立刻说话，这种死寂的审判，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本座给过你们机会。”

只这一句，就让许多人腿脚发软。

“本座改革教务，是觉得玄月教不该永远活在阴沟里，与杀戮和肮脏为伍。本座约束尔等，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走出去，能挺直腰杆，告诉天下人，你是玄月教众，而非过街老鼠！”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凌厉：“可有些人，习惯了在阴暗中爬行，见不得光！以为本座的宽仁是软弱，以为循规蹈矩便是无能！”

她猛地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鬼影：“勾结外敌，刺杀本座，毒害贵客，毁我根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玄月教？一个永远上不得台面，只会内斗不休的魔窟？！”

“不是！”台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响起了零星却坚定的附和。

“教主英明！”

“叛徒该死！”

声音渐渐汇聚，最终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绝大多数教众，尤其是底层和中层，早已受够了以往那种朝不保夕、被天下人唾骂的日子，林晚带来的改变和强大的实力，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此刻，叛徒的行径，更是激起了他们的同仇敌忾。

林晚抬手，声浪瞬间平息。

“今日，按教规，叛教者，当受万蚁噬心之刑！”她声音冰冷，宣判了鬼影及其核心党羽的命运。

凄厉绝望的哀嚎被堵住，鬼影等人被拖了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铁血手段震慑，噤若寒蝉。

“即日起，”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残血长老暂代刑罚堂事务，冷霜统筹内外防卫。教中一切事务，需经本座最终定夺。再有心怀异志者，鬼影便是下场！”

“谨遵教主法令！”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起，这一次，带着真正的敬畏与臣服。

一场血腥的清洗，不仅清除了内患，更极大地巩固了林晚的绝对权威。

(二)

处理完叛乱首恶，林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身旁的谢知遥身上。

“至于你……”她语气微妙地顿了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知遥身上。这位谢公子在昨夜遇刺时展现出的武功，早已不是秘密。此刻，大家都想知道，教主会如何处置这个一直伪装柔弱、身份敏感的正派少主。

谢知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他垂下眼睑，准备承受任何后果。

然而，林晚却并没有当众发落他，只是对冷霜吩咐道：“带谢公子回暖阁，没有本座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亦不许他踏出暖阁半步。”

这相当于软禁。

“是。”冷霜领命，对谢知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谢知遥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保住了性命。他复杂地看了一眼林晚，跟着冷霜离开了广场。

回到暖阁，院外果然增加了数倍守卫，如同铜墙铁壁。谢知遥坐在房中，心中五味杂陈。他身份暴露，武功也被看穿，如今形同囚徒，下一步该如何走？

傍晚时分，林晚来了。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进了暖阁。

房间内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中，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谢知遥先开口，声音干涩：“教主……打算如何处置我？”

林晚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本座今日处置叛徒的手段，如何？”

谢知遥沉默片刻，如实回答：“雷霆万钧，恩威并施……教主手段，知遥佩服。”这话带了几分真心，今日林晚展现出的掌控力和狠辣，确实让他心惊。

“那你可知，本座为何独独对你……网开一面？”林晚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着他。

谢知遥抬起头，对上她深邃的目光，心跳不由加速。他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因为本座说过，”林晚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呼吸可闻，“本座欣赏聪明人。更重要的是……”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那里，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本座在你身上，下了注。”

谢知遥浑身一僵。

“本座赌你，是个惜命，更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赌你看得清，什么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林晚的声音带着蛊惑，“青云剑宗能给你的，无非是一个被规矩束缚的少主之位。而本座这里……”

她微微凑近，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有无限可能。待本座整合魔教，甚至……问鼎天下之时，你谢知遥，或许就不再是区区一个少主了。”

谢知遥的呼吸彻底乱了。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在招揽他，用的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充满野心的未来蓝图。这比死亡威胁，更让他心动，也更让他恐惧。

“教主……就如此信我？”他声音沙哑。

“不信。”林晚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本座信自己的眼光，也信……掌控你的手段。”

她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选择合作，将来或许能共享这武林江山；还是选择……现在就去陪鬼影作伴。”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留下谢知遥一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她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赌局，而赌注，是他的命，和他的未来。

(三)

接下来的两天，玄月教总坛仿佛一座巨大的机器，在林晚的意志下高效运转。叛乱的影响被迅速消除，新的规矩和权力结构确立下来，教众的凝聚力不降反升。

而暖阁，则成了风暴中心一个奇异的平静点。

谢知遥被软禁其中，除了送饭的冷霜，无人敢靠近。他也不再伪装，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或者对着棋盘推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在权衡，在计算。林晚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中反复回响。背叛宗门，投入魔教？这与他二十年来所受的教诲背道而驰。可是，青云剑宗真的就是光明坦途吗？父亲的犹豫，门派的倾轧，规矩的束缚……而月无暇展现出的实力、手段和那令人心惊的野心，似乎真的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种可能的大门。

更重要的是，他别无选择。拒绝，就是死。

第三天傍晚，林晚再次到来。这一次，她带来了酒菜。

两人在暖阁的桌前坐下，气氛微妙。

“考虑得如何？”林晚替他斟了一杯酒，语气随意，仿佛在问今日天气。

谢知遥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良久，抬起头，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教主想要我做什么？”

这便是答应了。至少，表面上是。

林晚笑了，似乎毫不意外。她举起酒杯：“很简单。第一，扮演好你的‘教主夫人’，尤其是在三个月后的宴会上。第二，用你的聪明才智，帮本座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自己人’。”

她将“自己人”三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谢知遥瞬间明白了。她不仅要他这个人，还要利用他对正派的了解，来对付那些可能阳奉阴违、或者与正道有勾结的教中高层。这是一把更锋利，也更危险的刀。

“好。”谢知遥没有犹豫，举杯与她轻轻一碰，“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事成之后，若我助教主达成所愿，教主需允我……自由。”他紧紧盯着林晚的眼睛。

林晚与他对视片刻，唇角微扬：“可以。若到那时，你还想要那份自由的话。”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场各怀鬼胎的合作，就此达成。暖阁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更加密不可分，也更加波诡云谲的关系。

而距离那场决定命运的“宴会”，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清算与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