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医务室,午后。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阳光晒暖后的布料味道。张奕然正站在药品柜前,清点着库存,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手腕。他的动作精准而规律,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
但今天,这台“仪器”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偏差”。
他的目光,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楼下小径上,沈玫正抱着一摞书走过,秋日的光线在她发梢跳跃。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
张奕然的指尖在记录板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三天前,沈玫来这里做例行的神经递质复查。结果显示,那几项不稳定的数值出现了新的、微小但确凿的波动,波动曲线与典型的应激反应模式不符,更像是一种……有规律的、来自外部的干扰或共振。
他当时给了她最专业、最克制的建议,提醒她注意情绪稳定,定期监测。但心底深处,那属于医者的责任感,以及某种更复杂难言的情绪,却让他无法就此放下。
他知道一些事。关于楚月。关于当年那个短暂却意味深长的会面。楚月是“心智穹顶”的核心研究员,专攻意识与神经接口。她两年前突然来访,以校友身份约见他这个当时还是实习生的医学院高材生,问了一些看似寻常、实则刁钻的关于“大脑可塑性边界与异常感知诱导”的问题。交谈中,她曾看似无意地提过一句:“有些特殊的基础,对特定频率的信息会表现出惊人的亲和力与……承载力。”
当时他并未深想,只当是学术探讨。直到沈玫出现,直到废弃数据中心的事件发生,直到他看到她血液报告里那些异常的指标,以及王橹杰、陈奕恒等人身上陆续显现的、超出常理的症状。
一切线索都隐隐指向那个他不愿触碰的领域——人为的、非伦理的神经干预。
而沈玫,很可能就是楚月口中那个特殊的“基础”。
作为医者,他应该上报,应该将她纳入更严密的观察甚至隔离研究。但作为……一个认识她、看着她挣扎、看着她试图在混乱中保持清明的人,他做不到。那份源自专业的冷静里,掺杂了太多私人的判断和……难以言说的恻隐。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关注,早已超出了医患范畴。他会留意她微微发白的脸色,会记住她偶尔走神时轻抿的唇角,会不由自主地去分析她平静外表下可能隐藏的惊涛骇浪。这种过度的、带着个人情感的关注,违背了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杨博文“张医生?”
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张奕然收回目光,看到杨博文不知何时站在了医务室门口。他穿着学院制服,怀里抱着几本书,站姿笔直,面容清俊,眼神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像深潭的水。
张奕然“杨同学,哪里不舒服?”
张奕然迅速调整好表情,恢复了专业神态。
杨博文“没有,来还上次借的书”
杨博文走进来,将书放在桌上,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张奕然刚才望向的窗外方向。
杨博文“另外,关于沈玫同学上次那份认知自测报告里提到的双轨特征,我做了一些检索。”
张奕然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张奕然“哦?”
杨博文从书中抽出一份打印好的文献摘要,放在桌上。
杨博文“七十年代末,欧洲有一个代号回声的小型研究项目,声称通过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可以在受试者大脑中建立第二反应通道,用于快速学习或危机应对。”
杨博文“项目因伦理问题和不可控的副作用被中止。报告中描述的神经成像特征,与沈玫认知报告中提到的双轨并存与切换阈值,有高度相似性。”
他的话语清晰冷静,如同在做一个学术报告,但提供的信息却极具冲击力。
张奕然拿起那份摘要,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张奕然“回声项目……没有公开记录。”
杨博文“内部资料 被封存了。”
杨博文“我通过一些非公开的学术网络路径获取的。”
杨博文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杨博文“另外,我检索了心智穹顶研究所解散前后,全球范围内类似领域的小型项目或事故报告。”
杨博文“发现一个规律几乎所有涉及非侵入式神经干预的项目,最终都指向同一种理论基础——利用特定个体作为基频,通过共振原理,影响或调谐其他关联个体的神经活动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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