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离开后的第三天,那种微妙的、被无形之物“触碰”的感觉,开始频繁出现。
有时是在课堂上,教授的声音会突然变得扭曲失真,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有时是在图书馆,书页上的字迹会毫无征兆地模糊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纸面漂浮起来;最强烈的一次,是深夜在宿舍,沈玫从梦中惊醒,清晰地“听”到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重复着一个词:【校准……校准……基座频率……】
每一次异样感袭来,她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心底默念那些让她感到真实的东西:母亲寄来的围巾柔软的触感,图书馆窗外那棵老梧桐在风中摇晃的姿态,陈奕恒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复杂气味,甚至……陈浚铭在球场上大笑时那颗闪闪发亮的虎牙。
用这些真实的碎片,筑起一道脆弱的堤坝,抵挡那冰冷“校准”声的侵蚀。
而每一次,在她感到堤坝摇摇欲坠时,手机总会恰到好处地震动一下。没有文字,只有张函瑞发来的一个简单的音频文件。点开,有时是一段舒缓如流水的钢琴即兴,有时是几声空灵悠远的古琴泛音,有时甚至只是他随意哼唱的几个没有歌词的音节,清澈的嗓音像带着魔力,总能奇异地抚平她意识里泛起的褶皱,将那外来的“杂音”暂时隔绝。
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但这种无声的支援,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仿佛他总能“听”到她意识中那根即将崩断的弦,然后精准地送来一个稳定的“音符”。
这天傍晚,沈玫刚结束和张桂源在档案室的例行信息同步——左奇函那边暂时没有楚月的新消息,张桂源正在通过家族关系,谨慎地调查林冠霆董事更早期的投资记录——她就接到了王橹杰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加紧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橹杰“沈玫……你现在……能来医院一趟吗?我……我觉得不太对劲。”
沈玫心头一紧,立刻赶了过去。
王橹杰的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看到沈玫进来,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惶。
王橹杰“你来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
沈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玫快步走到床边。
王橹杰“不是身体……”
王橹杰摇头,声音发干
王橹杰“是……我又看到了。比之前都清楚。那个穿灰外套的男人……他转过来了。我看到了他的脸……还有他旁边那幅画……”
他抓住沈玫的手腕,力道很大,指尖冰凉
王橹杰“那幅画……在动!里面的线条像蛇一样在扭动,颜色……颜色在往下滴,滴到地上就变成黑色的……虫子!”
他的描述支离破碎,但画面感极强,带着一种超现实的恐怖。沈玫能感觉到他在剧烈地发抖。
沈玫“王橹杰 看着我。”
沈玫放慢语速,尽量让声音平稳
沈玫“那是记忆,或者……是有人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它不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你是安全的,在这里,在医院。”
王橹杰“可是它太真实了……”
王橹杰眼神涣散
王橹杰“我还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腐烂的味道,就是从画里滴下来的颜色发出来的……沈玫,我是不是……真的要疯了?这些东西……它们不肯放过我……”
他的情绪濒临崩溃,自我怀疑的深渊再次将他吞噬。沈玫知道,简单的安慰已经不够了。他需要更实际的帮助,需要有人能“理解”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起张函瑞。他对这些非常规的“感知”似乎有独特的理解和方法。
沈玫“王橹杰 你相信我吗?”
沈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王橹杰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玫“好。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你理解你看到的这些东西。但你需要很勇敢,愿意尝试。”
沈玫拿出手机,给张函瑞发了条信息:【医院,王橹杰病房。他看到了强烈且具象化的异常画面,情绪不稳。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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