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函瑞“也许……不是关上。”
一个清冽如泉，却又带着磁性质感的声音，从画室门口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
张函瑞不知何时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黑色长风衣的口袋里。走廊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却让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妖精般的浅褐色眼睛，在昏暗中流转着微光。他看起来像是随意路过，但沈玫直觉他是循着什么“声音”而来。
陈奕恒显然对张函瑞的出现有些意外和警惕。
陈奕恒“张函瑞？你怎么……”
张函瑞“路过，听到了一点有趣的频率。”
张函瑞走进画室，脚步无声。他的目光扫过画架上那片混乱的色彩，眉头微挑，然后看向陈奕恒
张函瑞“粗暴地关上阀门，可能会连你真正的天赋一起锁死。而且……”
他走到画架前，指尖虚虚拂过那些狂乱的笔触
张函瑞“这些杂音，虽然痛苦，但本身也是一种信息，屏蔽掉，你就失去了了解对手的渠道。”
陈奕恒“对手？”
陈奕恒皱眉。
张函瑞“那些在你脑子里扔垃圾的家伙。”
张函瑞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陈奕恒脸色更白。他转而看向沈玫
张函瑞“我跟你说过分辨 而分辨需要参照系。”
他对陈奕恒说
张函瑞“你的画，是你感知最直接的输出。混乱，是因为输入的信息未经筛选，你自己也陷入了恐慌，无法处理。”
他走到陈奕恒面前，微微俯身，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近距离看着他。
张函瑞“想学吗？怎么从一片噪音里，分离出不同的声部，怎么把刺耳的尖叫，变成可以分析的音符？”
陈奕恒被他眼中的光芒和话语里的可能性吸引，但又本能地迟疑。
陈奕恒“你……有办法？”
张函瑞“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函瑞直起身，语气带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对挑战的兴致
张函瑞“不过，这需要你绝对的信任和……一点点勇气。过程可能不太舒服。”
沈玫看着张函瑞。他提出帮助陈奕恒，是出于对“有趣频率”的好奇，还是……因为他认为陈奕恒的“超敏感知”，在对抗“祂”时可能有用？或者，兼而有之？
沈玫“奕恒”
沈玫“张函瑞他现在……对声音和情绪有特殊的感知力。也许他真的能帮你。”
陈奕恒看看沈玫，又看看眼前这个散发着魅惑与神秘气息的张函瑞。他对张函瑞了解不多，但沈玫的信任给了他一些底气。而且，他实在受够了那些无休止的侵扰。
陈奕恒“……好”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张函瑞唇角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张函瑞“那就从现在开始。首先，停止对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舒缓，带着某种规律的、低沉的韵律，像温柔拍岸的潮汐
张函瑞“放松。不要去想那些画面和声音，只是观察它们，像看一幅画，听一段陌生的音乐。告诉我，现在最强烈的感觉是什么？颜色？气味？还是……某种触感？”
在他的声音引导下，陈奕恒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眼神有些放空。他皱起眉，努力去“观察”脑内的混乱。
陈奕恒“冷……白色的冷光……还有……滴滴的声音，很规律……很快……”
张函瑞“很好”
张函瑞的声音如同催眠
张函瑞“跟着那个滴滴声，不要抗拒，想象它是一条线，你沿着线走……”
沈玫在一旁静静看着。张函瑞的方法看似玄乎，却似乎真的在起作用。陈奕恒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迷茫。
就在这时，沈玫忽然感到一阵极其细微的、但绝不属于此地的“嗡”声，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她意识深处震颤了一下。非常短暂，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启动又瞬间关闭的共鸣。
几乎同时，张函瑞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头，看向沈玫，浅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闪过震惊和……一丝凌厉的寒意。
陈奕恒也从那种半催眠的状态中惊醒，茫然道
陈奕恒“怎么了？”
张函瑞没有回答陈奕恒，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沈玫，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他几步走到沈玫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张函瑞“你……”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沈玫能听清，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张函瑞“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像……一根极细的针，试图探入你的意识最表层？”
沈玫心头巨震，点了点头。那个“嗡”声！
张函瑞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张函瑞“深潜协议……”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张函瑞“开始了。‘祂’在尝试建立初步连接……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他一把抓住沈玫的手腕，力道不大，但指尖冰凉
张函瑞“听着，从现在起，任何时候，如果感觉到任何异常的声音、画面、念头，尤其是那种冰冷的、充满审视感的东西，立刻、马上告诉我！不要试图自己去分析或抵抗！”
他的焦急和紧张如此真实，让沈玫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沈玫“我该怎么做？”
张函瑞“保持你内在和弦的稳定。”
张函瑞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他所说的烙印进她的灵魂
张函瑞“回忆让你感到平静、真实的东西。可以是人，可以是事，可以是风景。用那些真实的声音 去覆盖任何外来的杂音。我会帮你。”
他另一只手虚按在自己的心口，又指向沈玫
张函瑞“我能听到你的频率 如果你那边的和弦出现不该有的波动，我会知道。”
这是一种超越常理的承诺和连接方式。陈奕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隐隐感觉到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危机正在逼近。
沈玫看着张函瑞近在咫尺的、写满凝重和不容置疑的脸，手腕处传来他指尖的微凉和稳定力道。妖精收起了玩味的笑容，露出了守护者的锋利獠牙。
沈玫“好”
张函瑞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警觉丝毫未减。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又恢复了那种略带疏离的姿态，但看向沈玫的目光，已然不同。
张函瑞“陈奕恒”
他转向仍处于震惊中的画家
张函瑞“你的课程继续。尽快学会控制你的感知，你可能会成为我们当中，第一个听到‘祂’具体声音的人。那很危险，但也可能是关键。”
危机突如其来，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张函瑞的介入，带来了新的方法和希望，也昭示了更迫近的威胁。
“和弦”的共振刚刚开始，刺耳的警报却已拉响。而沈玫知道，真正的试炼，或许才刚要到来。她必须更紧地握住手中已有的碎片——左奇函的执拗线索、张桂源的理性布局、陈奕恒的敏感感知、王橹杰的模糊记忆、陈浚铭的炽热守护，以及现在……张函瑞这难以捉摸却又直指核心的“共鸣”与“聆听”。
夜色已深，画室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孤寂。但三个年轻人之间，一种基于共同秘密和危难的新型纽带，正在无声地建立。前路未卜，但他们已别无选择，只能并肩，踏入那由意识深处传来的、未知的深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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