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医院顶层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王橹杰在药物作用下大部分时间昏睡，偶尔清醒时眼神依旧空洞，无法进行有效交流。左奇函的病房门始终紧闭，如同里面封存着一座沉默的火山。陈奕恒似乎因为那晚的“告白”而有些不知所措，刻意减少了单独出现在沈玫面前的次数，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
陈浚铭的守护则更加直白且寸步不离，他像一头精力旺盛的年轻雄狮，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沈玫的“威胁”，包括前来查房的张奕然和偶尔出现交代事情的张桂源。他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让沈玫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隐隐有些窒息。
张桂源变得异常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处理事务，通过加密通讯与外界联系。他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出现，都带着新的、令人不安的消息——黑衣人的线索指向海外某个难以追踪的私人军事公司；“观测者”的存在似乎得到了某种侧面印证，但身份成谜；技术团队对王橹杰资料的分析陷入了瓶颈，那些关于“意识碎片”和“祂”的核心信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级的技术加密或……污染了。
沈玫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信息洪流中的一片叶子，被动地接收着这些碎片，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她大部分时间待在病房或休息室，看着窗外日升月落，反复咀嚼着陈奕恒那晚的话，试图在自己那片被认为是“空白”的情感基座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实的坐标。
这天下午，张桂源罕见地主动来到她的病房。他穿着深色的定制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骨分明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张桂源“感觉怎么样？”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是惯常的平静，听不出情绪。
沈玫“还好。”
沈玫坐起身，迎上他的目光。她能感觉到，今天的张桂源似乎有些不同，那层冷静的外壳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隐隐躁动。
张桂源“关于你的异常 王橹杰资料里提到的一些概念 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理解。”
张桂源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拿出一个平板，调出几张复杂的脑部扫描图和数据分析图。
张桂源“这是技术团队根据现有信息，对你的情况做的几种理论推演模型。”
屏幕上，代表沈玫大脑活动的区域被标注出几块异于常人的活跃带和沉寂带。
张桂源“传统意义上的共情涉及多个脑区协同工作，尤其是镜像神经元系统和前额叶皮层。”
张桂源的指尖划过屏幕，语气像在讲解一个学术课题。
张桂源“你的扫描结果显示 你的镜像神经元系统活跃度相对较低 这可能解释了你在即时情感共鸣方面的迟钝 但尤其是负责逻辑分析和情感认知的区域 活跃度远超常人。”
他抬起眼，看向沈玫，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探究的冷光。
张桂源“这意味着 你并非没有情感 也并非无法理解情感 你只是……处理情感的方式与大多数人不同 你更倾向于先用逻辑去分析和认知情感 而不是直接感受它 你的基座并非空白 而是……高度理性化。”
高度理性化……
这个结论，比单纯的“共情缺失”更让沈玫感到一种冰冷的真实。它解释了她为什么总是能冷静地分析利弊，为什么在系统任务中能如此“高效”地计算好感度，为什么在左奇函崩溃时，她首先感到的是巨大的逻辑矛盾和自我怀疑，而非纯粹的心痛。
沈玫“所以 钥匙和容器……”
沈玫的声音依旧干涩。
张桂源“可能正是因为这种高度理性化的空白状态，使得你的意识能够以一种相对稳定、不易被自身情感干扰的方式，去承载和连接那个系统，或者说祂的意识碎片。”
张桂源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张桂源“就像一台运算能力强大 却没有预装太多冗余程序的计算机 更适合运行特定的 复杂的任务。”
他将她比作计算机。沈玫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原来，她在他们眼中，真的更像一个特殊的“工具”，而非一个完整的“人”。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