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玫那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轻飘飘地落在休息室凝滞的空气里,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背影单薄而决绝,仿佛要将身后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混乱、所有因她而起的纠缠,都隔绝在外。
陈浚铭下意识想跟上去,却被张桂源一个眼神制止。张桂源摇了摇头,低声道。
张桂源“让他一个人待会。”
他理解那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需要独自舔舐伤口的需求。陈浚铭攥紧了拳头,看着沈玫消失在阳台门后,最终烦躁地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无力地坐了回去。
左奇函靠在墙边,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吞噬。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那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和周身散发出的、比暴怒时更令人心悸的死寂,无不昭示着他内心正在经历着何等剧烈的崩塌。共情缺失……基座……这些词语像淬毒的针,反复刺穿着他赖以生存的、对沈玫那份偏执情感的“真实性”。如果她连感受都无法对等,那他这几个月撕心裂肺的痛,算什么?一场自导自演的荒唐戏剧吗?
陈奕恒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求助般地看向杨博文,后者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
张桂源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开始低声安排后续事宜——加强对医院的安保,催促技术团队对王橹杰资料的分析,同时动用更多资源调查“观测者”和那个神秘的信息来源“K”。他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但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投向阳台方向的、深沉难辨的目光,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阳台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凉的雨丝随风飘洒,打在沈玫的脸上,混合着尚未干涸的泪痕,一片湿冷。她扶着冰冷的栏杆,望着楼下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那些璀璨的光点晕染开来,如同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共情缺失……钥匙的基座……
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她的神经。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比常人更冷静,更善于隐藏,更习惯用理智构建屏障来保护自己。她以为那是她在复杂环境中生存下来的铠甲。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不是铠甲,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缺陷”,是她被那个该死的系统和它背后的“祂”选中的根本原因!
因为她情感上的“空白”或“迟钝”,所以她能成为承载系统、吸引祂的完美容器?所以她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器皿一样,被动地接收那些被强行灌注的“攻略任务”和“好感度”,却不会因为自身强烈的情感而崩溃?
那她是什么?一个天生就缺少了某种重要零件的机器人吗?
她回想起过去,面对父母的期望,她总是能冷静地分析利弊,给出最“正确”的回应,却很少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炽热的亲情涌动。面对同学的示好或排挤,她也能迅速权衡,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应对方式,却难以产生深刻的友谊或憎恶。她一直以为那是成熟和理智,现在却被告知,那可能是……“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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