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寒潭的三日,于丁程鑫而言,既是肉身的重塑与稳固,亦是情感的煎熬与沉淀。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师尊那无法宣之于口、却又日益炽热的情感,也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三日后,马嘉祺依言将他送回了思过崖。临别前,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丁程鑫望着师尊消失的方向,在凛冽的罡风中伫立良久,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入崖洞。眸中少了些许彷徨,多了几分坚毅。他不再去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愫,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修行之中。寒潭洗礼后,他的根基无比扎实,《玄冰诀》运转起来愈发圆融自如,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变强。唯有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资格站在那个人身边,哪怕只是以弟子的身份,也能站得更稳一些。
时光荏苒,剩下的两年多面壁时光,在近乎自虐般的苦修中飞快流逝。当思过崖的禁制终于开启时,走出来的丁程鑫,已然褪去了少年的最后一丝青涩。身姿更加挺拔,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与锐利,周身灵力内敛,气息凝实,竟已隐隐触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
这等修炼速度,堪称恐怖。连负责接引他的执事都暗自咋舌。
然而,丁程鑫并未感到多少喜悦。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望向雪巅之上那座依旧被云雾笼罩的冰殿。师尊……还在禁足期内。
他遵守门规,未敢前去打扰,只是在自己新的居所(因他修为精进,宗门已为他更换了更好的洞府)安静修行,偶尔会远远望着雪巅方向,一站便是数个时辰。
与此同时,雪巅冰殿之内,马嘉祺的境况却并非外界所见的那般平静。
强行闯入禁地带走丁程鑫,虽未被宗门察觉,但此举终究是违背了此界规则,加之他心中因那孽徒而起的、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波澜,使得他原本稳固如磐石的心境,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大乘期修士,修为已至人间绝顶,下一步便是渡劫飞升。心境有瑕,于凡人而言或许无碍,但于他,却是致命的隐患。
这一日,雪巅上空,原本万年不变的铅灰色云层开始剧烈翻涌,低沉的雷鸣自九天之上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缓缓凝聚、笼罩了整个雪巅!
“是天劫!清衍师叔祖要渡劫了!”
宗门内,所有弟子、长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所惊动,纷纷走出洞府,震惊地望向雪巅方向。修士渡劫,乃是逆天而行,凶险万分,尤其是大乘期晋升渡劫期的九重天劫,更是十不存一!
丁程鑫正在洞府内打坐,感受到那股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碾碎的恐怖威压,猛地冲出洞府。当他看到雪巅上空那酝酿着毁灭雷霆的、厚重如墨的劫云时,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师尊要渡劫了!在这个心境有瑕的时刻?!
不!不可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师尊的心境因何而起!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因他而陨落在天劫之下!
冰殿之内,马嘉祺盘坐于寒玉床上,面色凝重。天劫来得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次的天劫因他心境之故,威力远超寻常,其中更夹杂着针对心神的心魔劫!纵使他修为通天,面对此等变异天劫,亦无十足把握。
“轰咔——!”
第一道粗如水桶的紫色劫雷,撕裂云层,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劈向冰殿!
马嘉祺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的冰蓝色剑气冲天而起,与那劫雷悍然相撞!巨响震彻天地,逸散的电弧将周围的冰雪瞬间汽化!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劫雷一道比一道凶猛,一道比一道酷烈!马嘉祺的身影在雷光中闪烁,术法尽出,冰封千里,剑斩苍穹,将那一道道劫雷艰难挡下。但每挡下一道,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气息也微微紊乱。更可怕的是,那无形的心魔劫已然开始侵蚀他的识海,无数纷乱的念头、幻象开始滋生……
殿外,丁程鑫看着冰殿在雷劫下剧烈震颤,看着师尊的身影在雷光中显得那般孤独与艰难,心如刀绞。他看到第六道劫雷落下时,师尊的嘴角已然溢出了一缕鲜血!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在第七道酝酿着心魔之力的诡异劫雷即将落下之际,丁程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运转全身灵力,不顾一切地朝着雪巅冰殿冲去!
“程鑫!不可!”宗主与几位长老发现他的意图,骇然失色,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师尊——!”
丁程鑫嘶吼着,竟在劫雷落下的前一刻,冲入了天劫范围,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了马嘉祺的身前!他竟是想以自身微末修为,为师尊引走部分天劫之力!
“胡闹!”马嘉祺猛地睁开眼,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背影,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想将他推开,但那天劫已然锁定了他,更因丁程鑫的闯入,气机变得更加狂暴!
“轰——!!”
第七道暗紫色的、缠绕着无数心魔幻影的劫雷,如同咆哮的怒龙,同时将两人吞没!
“啊——!”丁程鑫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他只觉神魂仿佛被无数利刃切割,肉身更是如同要被撕裂焚毁!金丹期的修为在这等天威面前,渺小如蝼蚁!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湮灭的刹那,一股熟悉的、磅礴的灵力瞬间将他包裹!是师尊!马嘉祺竟在自身抵御天劫的紧要关头,分出了大半力量来护住他!
“噗——!”马嘉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强行分心护持他人,使得他自身承受了更重的天劫反噬!
“师……尊……”丁程鑫看着师尊染血的衣襟和苍白的脸,泪水汹涌而出,悔恨与心痛几乎要将他吞噬,“对不起……弟子……又连累您了……”
马嘉祺没有看他,只是紧紧抿着唇,抬头望向天空中正在酝酿的、最后两道最为恐怖的劫雷。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然。
他一把将奄奄一息的丁程鑫拉到身后,以自身残存的力量布下层层守护禁制。
“待着别动。”
留下这冰冷的四个字,马嘉祺的身影化作一道璀璨的冰蓝流光,主动迎向了那第八道毁天灭地的劫雷!
“不——!”丁程鑫目眦欲裂。
冰与雷的碰撞,光芒刺目,几乎照亮了整个北境!当光芒散去,马嘉祺的身影自半空中坠落,月白道袍破碎不堪,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而天空之中,最后一道、凝聚了前八道所有毁灭之力的终极劫雷,已然成型!那恐怖的威压,让远在劫云之外的宗主等人都感到了绝望!
清衍……撑不住了。
马嘉祺躺在一片狼藉的冰雪中,望着那即将落下的最后劫雷,眼中一片平静。或许,这便是他的劫数。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身影,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丁程鑫。他浑身焦黑,七窍流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执念。
“这一次……换弟子……保护您。”
他对着那毁天灭地的劫雷,露出了一个染血的、近乎狰狞的笑容。随即,他逆转了体内所有灵力,甚至燃烧了刚刚凝聚不久的金丹与神魂本源!一股远超他自身境界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骤然爆发!
他竟是要自爆金丹神魂,以自身为祭,为师尊搏取一线生机!
“丁程鑫!!!”马嘉祺瞳孔骤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他想阻止,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在最后一道劫雷落下的瞬间,丁程鑫燃烧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毁灭的雷霆!
【目标为保护候选者,不惜自爆金丹神魂,引动天劫异变。】
【情感冲击达到极致,超越了生死与规则。】
【丁程鑫对您的好感度大幅提升。】
【当前爱意值:95。】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灵魂能量濒临溃散!】
系统的警告声尖锐刺耳。
马嘉祺看着那在雷光中寸寸碎裂、消散的身影,看着那双直至最后都凝视着他的、带着无悔笑意的眼眸,一直禁锢着情感的冰层,轰然破碎!
一种名为“恐惧”和“失去”的情绪,如同最狂暴的冰寒,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识!
不——!
他不能死!